轉(zhuǎn)眼便至臘月。
愈是這時(shí), 家家戶戶便愈是忙碌。
新衣,年貨,贈(zèng)禮, 換門神, 貼對聯(lián), 祭祖,壓歲錢等事宜, 自該一一忙來。
尋常人事都這般多,再說瑾王府中繁瑣事情舉不勝舉,姜荺娘作為府中王妃,府中雖有馮嬤嬤姚姑姑這些得力的幫手,但卻也還有許多人事都要叫她一一過問。
接連下來, 惹得她年紀(jì)輕輕都忍不住腰疼。
“好些賬簿竟如此多的錯(cuò)漏, 即便我這個(gè)做主母的想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不行,因至年關(guān),
有些人事變動(dòng)也只能等來年,這幾日又有大雪,倒也不怕他們再鬧出什么幺蛾子來。”姜荺娘坐在妝臺前,一面歇下釵環(huán),一面說道。
莊錦虞聽她碎碎念不止一兩日,替她揉了揉肩, 又與她道:“你手底下可用之人太少,等來年自己再培養(yǎng)出幾個(gè)機(jī)靈的心腹之人,也好替你分擔(dān)了事務(wù)。”
姜荺娘道:“我怎會(huì)不知,
我這廂忙著,外頭竟還有夫人遞來請柬,邀我去喝茶賞雪,我好奇之下問她怎那般清閑,她與我說家中有姨娘懂得賬務(wù),便都交于對方做了,若是有錯(cuò)漏之處,正好罰她,我一聽……”
她說著肩上一重,有人在她耳根不輕不重地啃了一口,問她:“你一聽怎地了?”
他的熱氣呵在她頸間,令她沒忍住縮了縮,道:“我一聽,自然還是覺得這些事情自己來做的好,我哪里舍得叫我夫君被其他女人占去。”
她說完便聽得他嗤笑一聲。
她亦笑著轉(zhuǎn)過身去抱住他的腰,與他道:“你怎就不疼我了,回來幫幫我也是好的。”
莊錦虞撫了撫她后背,道:“你瞧我是個(gè)清閑王爺,平日里清閑當(dāng)差是真,可到年底也是閑不下的,待年例下來,我補(bǔ)你份壓歲錢可好?”
姜荺娘將他推開,轉(zhuǎn)身又對著鏡子拆下頭發(fā)來,語氣微嗔道:“你若回來幫我,我還回頭送你個(gè)禮呢。”
她也就發(fā)發(fā)牢騷,知道他在外自有他的忙碌應(yīng)酬,并未真想叫他來參與內(nèi)院之事。
豈料莊錦虞反問她:“你說真的?”
姜荺娘笑說:“真,比珍珠真。”
她說完便叫丫鬟來將頭發(fā)編束起,忘了這茬對話。
結(jié)果沒曾想莊錦虞第二日便沒再出去,一本正經(jīng)地將事情交代給管事和府中其他婆子去辦。
姜荺娘打量著他道:“你這是作甚?”
莊錦虞道:“不是有夫人邀你去賞雪嗎?你去吧,叫車夫當(dāng)心路滑,若是遇見大雪就早些回來。”
姜荺娘坐到他右手邊,道:“我留你在家中做差事,自己反倒出去與人賞雪,回頭這閑話傳出去,指不定我又成了什么潑婦了。”
莊錦虞慢悠悠抿了口熱茶,與她道:“你都已經(jīng)尋得如意郎君了,她們說什么你何必在意,你又不用再嫁人了。”
姜荺娘扯了扯嘴角道:“若是我當(dāng)初有的選,未必就選你這樣的。”
她隨意一說,莊錦虞卻將自己的注意力從賬簿上抽回,抬眸掃了她一眼,將那賬本朝桌上一丟,問她:“那你選什么樣的?”
姜荺娘道:“自然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
“你知道我琴棋書畫不精通了?”莊錦虞蹙起眉頭。
姜荺娘繃著臉,忍著笑說:“你棋藝倒也還可以,可我既沒有聽你彈過琴,也沒看你寫過詩畫過畫,叫我如何評價(jià)。”
莊錦虞似瞧出她的促狹,牽著她的手便起身來。
“去哪里?”姜荺娘問他。
莊錦虞道:“去書房。”
等姚姑姑頂著滿頭雪過來的時(shí)候,卻見馮嬤嬤坐在那里,盯著賬本上的小字一行一行看過。
“王妃呢?”姚姑姑四下張望了一眼問道。
馮嬤嬤揉了揉受罪的老眼睛,一臉郁卒道:“王爺說了,這些事情他來處置,讓王妃賞雪去。”
姚姑姑心想她也沒看見王爺啊。
“那王爺人呢?”姚姑姑又問。
馮嬤嬤抽了抽嘴角,道:“與王妃去書房討論詩賦了。”
姚姑姑無語得很。
這小兩口倒是會(huì)偷懶,趁著大雪封城的時(shí)候兩個(gè)人兀自躲去談情說愛了。
至于年后,俞太后倒是也給姜荺娘包了個(gè)不小的紅包。
只是俞太后待她的態(tài)度始終微妙。
姜荺娘也說不上來。
與自家薛老太太一樣都是上了年紀(jì)的老人。
薛老太太是嘴硬心軟,而俞太后卻是溫和客氣,但始終給人一種淡漠疏離之感。
姜荺娘收了紅包,便聽對方與她說道:“你入瑾王府也不算新婦了,是時(shí)候該有孩子了。”
姜荺娘頓時(shí)恍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俞太后這是想要抱重孫子了。
從俞太后處出來,宮婢正要引姜荺娘出宮去,等候她的丫鬟便上前來與她傳話。
“方才皇后宮中有人來過,見您久未出來,便傳話給奴婢,只說皇后請您過去一趟。”
這會(huì)兒姜荺娘倒是不忌諱在私下里見林皇后了。
如今她亦不是無名之卒,嚷嚷一聲自己是瑾王妃,也不怕沒人不上來幫忙。
她猶豫片刻,想宮中到底是個(gè)禮數(shù)嚴(yán)厲之地,按規(guī)矩只要林皇后一日為后,即便身為王妃,姜荺娘也不能拒見。
她因在皇后宮中落下的陰影,心中一面存了防備,一面往那處走去。
途中正路過一片假山叢石,突然鉆出來個(gè)男子。
那男子正整理著衣裳,卻不知方才在假山后作甚,抬眸見著姜荺娘,忽然就怔愣住了。
姜荺娘見他站在路中間擋住了去路,又盯著自己,行徑十分怪異,只顰起眉。
她身邊丫鬟正要上前去請人讓開,豈料那男子卻邁進(jìn)一步,極是失禮地打量著姜荺娘道:“不知這位嬌娘是來自何府?”
丫鬟跟在姜荺娘身邊久了,哪里想過在皇宮這地方還能見到這等紈绔冒失子弟。
她正要呵斥對方,卻聽見有人先開了口。
“高公子,本宮沒曾想今日會(huì)在此地遇見了你。”
那聲音從姜荺娘身后傳來,姜荺娘抬眸看去,略有些驚訝。
這人便是年前入了宮的白凝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