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指向上午十點(diǎn)一刻。
她心急如焚，敲門聲卻在這時響起。
白鋼滿臉不耐煩，打開門，正要揮手就是另一巴掌，可外頭迎面站著的是神色詭異的徐程程，嚇得他連忙收手，低聲道歉。
徐程程也不介意，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兩句，白鋼便丟下一句“我再磨磨刀”，轉(zhuǎn)身往臟兮兮的廚房走去。
——蘇慧琴還在門外，悄沒聲息地，抬頭看了陳昭一眼，又很快轉(zhuǎn)開。
陳昭緊咬牙關(guān)，護(hù)住小腹，已經(jīng)沒閑心再想這通紅一眼的含義，這一次，站在自己床邊的，是幾步上前、滿面笑容的徐程程。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現(xiàn)在外面發(fā)生什么”她說，“我講給你聽啊，送你上路。”
“……”
像在炫耀，也像大仇得報、一臉不掩快意的沾沾自喜，徐程程貼近她耳邊，“今天早上一開盤，鐘氏狂跌，等于破了宋笙的靠山；你的鐘先生呢，現(xiàn)在就在忙著收貨賺錢——放心，我們還打算再幫他一把，所以呢，我剛剛就把之前拍下來、你和宋致寧的照片傳給媒體了，我猜，應(yīng)該很快就會公布出去。”
“鐘少的地下女友和宋致寧偷、情，你說，這個新聞夠不夠刺激要是這個地下女友再被宋致寧逼死，嗯……下午宋氏會不會也跟著跌”
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好一只劇毒響尾蛇，好一個洛一珩！
陳昭再也聽不下去。
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腳，直踹徐程程小腹，她厲聲嘶吼：“滾！滾啊！”
這一腳下了死勁，徐程程措手不及地，當(dāng)即被她踢翻在地。
捂著肚子，痛的嘴角直抽，卻竟然還在笑，“打我干什么，我們在幫他賺錢啊，你怎么不說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兩年前你毀了我的訂婚宴，鐘邵奇就是那個幫兇之一！可我恩將仇報……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的機(jī)會，才能在你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報復(fù)你！我要把你也踩進(jìn)土里，我要讓你也知道我當(dāng)年的感覺，我要?dú)ⅰ?
“砰！”
一聲巨響，之后，是碎玻璃骨碌碌滾落在地的聲音。
匆匆的腳步，飛快鎖上的門栓，和徐程程怔怔向后一看、最終倒在地上的鈍響一起，仿佛一場鬧劇的開幕，在陳昭的面前上演。
蘇慧琴隨手抄起的玻璃杯，砸得徐程程頭破血流。
這個跟老公打了一輩子、罵了一輩子，也嫌棄了陳昭一輩子的老女人，隨即用后背死死抵住鎖緊的門，門外，是反應(yīng)過來的白鋼瘋了似的叫罵。
“不是錢的事，這是要命的事，要命的事……”她只是喃喃，慘白著臉，不住看向床上同樣呆滯著目光的陳昭，“我沒想過要?dú)⒛悖瑳]想過……你回來干什么呢，沒意思的……我打不過他，他真急了，會把我也砍死，你這個掃把精，你害了我一輩子，害了我一輩子啊！”
背后就是男人的怒吼，不斷踹門的動靜讓她幾乎不敢挪動一步，是個膽小鬼加慫包。
但就在十秒鐘前，這個慫包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一下把欺負(fù)她女兒的人打得聲息全無，血流如注。
很害怕，很后悔，但說到底還是做了。
圖什么啊。
“……”
陳昭本來是想冷笑一聲，沒來由地，眼淚卻淌出來，臉頰一片濕潤。
她只能哽住一口氣，逞強(qiáng)說：“如果你早告訴我，我不是你女兒，我不會連累你，我會離開這里，不耽誤你……”
蘇慧琴看著她，有些愕然。
但短暫的詫異過后，也很平靜的接受了現(xiàn)實(shí)。
“走你走去哪你爺爺有城里戶口嗎，能送你讀書嗎，是你不爭氣，我給你錢讀書，你去香港，你去給我做……做……”她似乎說不出那個字眼，只抹了抹鼻涕，又抹抹通紅的眼睛，“是，我知道你討厭我，我愛錢，我沒錢會死，可天底下有誰沒錢不死！”
“我今天救你，是不想浪費(fèi)我十幾年的白米飯，如果我的命都搭進(jìn)去了，那等下輩子，你做我媽試試，你到時候就會知道——”
砰！
狠話沒說完，蘇慧琴猛地向前一跌。
身后，那年久失修的爛房門已經(jīng)搖搖欲墜。
破門而入只是時間問題。
是故，不再遲疑，也沒閑心再說多余的話，。
蘇慧琴起身走近陳昭，先把她手上禁錮解開，又從床底，摸出一把眼熟的剪刀——當(dāng)年陳昭為了防止白鋼晚上到屋里來碰她，經(jīng)常在床邊藏的那把剪刀。
“你小時候經(jīng)常從這邊窗戶爬出去，順著水管下樓，”蘇慧琴說，話里顫顫巍巍的，顯然自己心里也沒底，“不想被砍死，現(xiàn)在趕緊去。”
陳昭：“……”
她抹了把臉，撐起半邊身子。
蘇慧琴正在搬著房間里僅有的幾樣家具，試圖堵門，也并沒有回頭看她。
“……還有、如果我沒了，你去幫我看看正德，”女人最后只是說，“幫我說幾句好聽的話，別讓他像你一樣，怪我一輩子。”
門外的動靜突然停了。
陳昭剛想跟蘇慧琴解釋，以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根本不可能爬水管，便見女人的動作也跟著停在原地，似乎在側(cè)耳聽著屋外響動。
地上滿地鮮血和玻璃渣，陳昭活動著酸麻的小腿下地，繞過生死不明的徐程程，想要給蘇慧琴搭把手。
一句“我懷……”說到一半。
蘇慧琴霍然扭頭，臉色大變！
窗外有一張臉。
從陽臺、順著水管夠到這邊窗戶的白鋼，貼近窗邊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可能不想看蘇慧琴，但是其實(shí)我一直很期待寫這章的時候，很期待寫蘇慧琴（扶額）。因?yàn)槲矣X得蘇慧琴是一個很市井的壞人，但不是一個絕對意義上的壞媽媽。
我也沒有讓她用很多話去解釋自己的刻薄，她本來就很刻薄，但是刻薄之外，她對于陳昭的整個人格塑造，起著不可替代的意義。
【越是見過天光黑暗，我越想看看太陽】
下一章小鐘出場。
很快結(jié)局，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