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覺得你很壞,所以才對你很兇,你能不能,咳,能不能別那么討厭我了?”
鐘邵奇默然片刻。
半晌,指了指不遠處駛來的739路公交車。
他說:“不想要就暫時放在我這,什么時候你愿意要了,直接拿去,隨時都行。……車來了。”
陳昭有點懵。
臨上車時,又聽得某人,淡淡在她身后補了一句:
“還有,不是買了新校服嗎,明天穿來看看。”
“……”
“……”
女孩的笑容,在突如其來、一陣接連不絕的震動聲里模糊殆盡。
——他霍然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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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手機正震動不停,提醒著不斷涌來的電話是多么急切。
鐘邵奇眉心微蹙,揉了揉太陽穴。
停頓多時,好不容易從夢里緩過神來,復才伸手,將那惱人的電話撈進手里。
“出什么事了?”
大抵因著難得夢到的前塵往事被這么草率的驚醒。
一貫沉穩(wěn)冷靜如他,接起電話時,語氣竟難得有些直白,不乏責怪的隱義。
電話那頭聲音略顯嘈雜,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清,原來是他的銀行基金經理,受人委托致電。
“對、對不住啊,鐘少,是這樣,上海東亞銀行分行那邊的先生讓我轉告您……”
他名下一張閑置多年沒有資金流動的銀行卡,在今天上午九點半,被人取出了四百六十萬,但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最后又重新存進銀行,當事人選擇報警,聲稱自己受到脅迫。
東亞銀行本身就有鐘家的注資,當即向香港總部匯報,輾轉幾個電話通知到他。
電話那頭的銀行經理還在不迭致歉:“實在對不住,但分行行長那邊說可以調出來監(jiān)控讓您確認一下是否是中間人取款,如果不是,也好協(xié)助大陸警方那邊立案,您看?”
他沉默良久。
末了,戴上眼鏡,沉聲叮囑。
“……不用著急,監(jiān)控發(fā)來看一下,我助理阿Ting稍候會聯(lián)系你。”
十五分鐘后。
事出突然,東亞銀行不得不緊急運用上級權限調取監(jiān)控,效率倒是奇快,錄像不多時便傳到鐘邵奇的私人電腦上。
他擺手示意阿Ting先離開,這才滑動鼠標,點開了那段音畫俱全的監(jiān)控視頻。
雙手成塔,抵在唇前,鐘少有如對待什么機密公司文件般莊而重之,視線卻分明只膠著在她臉上。
——錄像中,大抵是頭一次坐進銀行VIP接待室里,陳昭坐立不安,時不時抬眼看一下監(jiān)控,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緊張和做賊心虛。
四百六十萬現(xiàn)金,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裝進她帶來的那個嶄新的24寸拉桿箱正好。
工作人員待她這個貴客細致體貼,力求賓至如歸,而她呆呆地看著錢被清點著裝好,卻遲遲沒有動彈。
良久,她忽然拽住路過的經理問了一句,“你一個月工資有一萬塊嗎?”
經理面露尷尬,結結巴巴地答她差不太多,幾次想要抽回手,又怕惹人不快。
她這才像是木然地回過神來,松開手,說了句對不起。
“能不能麻煩你把門帶上?我再點一下錢。”
經理關上門,靜候在沙發(fā)一側。
而她蹲下身,看著那一摞摞的錢發(fā)呆。
半晌,忽然喃喃了一句:“……870126.”她埋下頭,隔著屏幕,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聽到悶聲悶氣、近乎啜泣的一句,“這么多年了,還是870126.”
870126.
是她的生日,也是他予以她這筆在她看來不可承受的巨款時,從不吝嗇表達珍重的密匙。
她生于1987年1月26日,隆冬天,卻是他少年時代唯一的暖春。
雖是他給予她,卻也同樣是她心里最不容踐踏的丁點自尊。
而后。
監(jiān)控里,一個女人大喊大叫著從門外闖了進來,撲倒在那一箱子的錢面前。
女人死死揪著著陳昭的手,生拉硬拽,“還點什么?別耽誤時間了!拿了錢快走,你想要你叔叔繼續(xù)在那里受苦啊!”
“你還有沒有良心!我是你親媽,我告訴你陳昭,你別想拖延時間,有錢不救我們,你還是人嗎!”
這句話大抵刺痛了陳昭的神經。
她望著女人,視線一低,又看向自己被扣住的手腕。
視頻里——
陳昭忽而轉身,一腳踹在行李箱上,力氣之大,生生讓那沉甸甸的箱子向一旁側倒,錢幣翻飛,撒亂一地。
在眾人呆若木雞,齊齊看向滿室狼藉的時刻,陳昭掏出那張銀行卡,一左一右,兩只手一齊用力。
“啪”。
清脆的一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 注:當時是2012年,鐘同學和阿昭都是87年生人=W=,2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