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叫呂超喜,今年四十歲。生前的確太倒霉,都找不出語言安慰他。
一出生,他娘難產(chǎn)去世。病懨懨的長到三歲,爹意外去世。好在還有爺爺奶奶照顧他,可惜五歲的時候爺爺奶奶也因病去世。好不容易跟著光棍大伯混日子,十歲那年大伯也沒了。
呂超喜進(jìn)了福利院,十二歲那年有一對夫婦想要領(lǐng)養(yǎng)他。手續(xù)還沒辦下來,夫婦突然離婚,這事也沒了后續(xù)。在學(xué)校里,被頭頂上的吊扇砸過腦袋。在街上溜達(dá),被樓上掉下來一只狗砸進(jìn)了醫(yī)院。上體育課,被扔標(biāo)槍的同學(xué)刺進(jìn)小腿,還沒爬起來又被旁邊的鉛球砸了后腰。
吃米飯硌掉牙,吃面條吃出手指甲,所有的倒霉事幾乎沒漏下他。好不容易絆絆磕磕的長大,呂超喜覺得自己特別倒霉,連喝口涼水都塞牙。
前后面試了六家工廠,先后倒閉。好不容易去當(dāng)快遞員,送餐下來發(fā)現(xiàn)摩托車被盜了。打車出租車爆胎,騎共享單車輪胎掉了……
呂超喜特別委屈,“老天爺太不公平,憑什么這么對我!好不容易中了五千萬彩票,還沒兌獎就掉河里淹死了!”
“嗚嗚嗚嗚嗚……”呂超喜坐在地上大哭,“我還沒來得及跟老婆孩子交代一聲,彩票快要過期了!嗚嗚嗚……”
身上的戾氣化成河水咕嘟咕嘟往外冒,眼看小院要被淹了,孟魚忙道:“彩票在哪里,我去跟你老婆說。”
“我有一雙棉鞋,是五年前買的,放在我家儲藏室的最頂上。花了一百塊錢,那雙鞋質(zhì)量特別好,穿五年都穿不爛……”
嬌嬌不耐煩了,一巴掌拍向呂超喜后腦勺子:“倒霉鬼你說重點(diǎn),孟老板還在長身體,要早睡覺的!真嗦!”
呂超喜:“好好,說快些。我偷偷在里面放了私房錢,整整攢了三年,一共五百一十塊零一毛,彩票就在那里面。”
“放心,明天一大早我就去看看。”
早晨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趕往呂超喜那個倒霉鬼家。他家所在的村子在青陽鎮(zhèn)相鄰的白水鎮(zhèn),一個小時車程。
到達(dá)村子里,孟魚一打聽呂超喜家在哪里,就有熱心的小孩子圍上來給她帶路,路上還跟孟魚說起呂超喜的倒霉事。只是孟魚沒有想到的是,呂超喜的老婆馮小翠前幾天剛回了娘家,唯一的女兒在縣里上寄宿高中。
孟魚撲了個空,打聽到馮小翠的電話,可惜早已停機(jī)。大太陽能把人曬糊了,好在她戴著“降暑符”還涼快些。打聽到馮小翠的娘家在二十幾里路外的小村子,孟魚打車往那里趕。
馮小翠的娘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困難戶,家里有一個癱瘓多年的老娘,上頭有個賭錢如命的潑皮哥哥。
房子破破爛爛,窗子上的玻璃沒一塊是完整的,小院子里滿是垃圾,蒼蠅滿天亂飛。
孟魚敲門沒人應(yīng),屋里傳來老人壓抑的哭泣。門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屋里光線不好,一個小小的灶臺臟的不能再臟,空氣里還藏留著煮面條的味道。旁邊的小屋只有一張破爛不堪的床,床下是碎掉的碗和撒一地的面條湯。
床上的老人滿頭銀發(fā),眼角上有淚痕,抬頭詫異的看向孟魚。
“老奶奶,您是馮小翠的母親嗎”
老人猛地瞪大眼睛:“小翠她怎么了”
孟魚忙道:“您別著急,她沒怎么,就是我找她有點(diǎn)事兒。”
“她走了。”老奶奶哭道:“這么年輕就沒了丈夫,她自己還得了病。來照顧我?guī)滋欤@不,剛剛走了。”
“走了”孟魚忙問:“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嗎”
“回家去了。”老奶奶泣不成聲:“小翠一向孝敬我,剛才說了一些話,我越想越不對勁兒。姑娘你幫個忙,快去看看。”
孟魚一聽這話,又趕緊打車返回馮小翠家。
剛才鎖著的院門還真開著,可是里面沒有人影。見孟魚找馮小翠,鄰居大嬸過來說剛才見她提著一大包東西往西走了。
西邊是村里的墳地,呂超喜的墳地就在那里。
孟魚跑得滿頭大汗,果真在呂超喜的墳頭看到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馮小翠。墳前燃著一堆火,馮小翠正往火堆里扔?xùn)|西,火苗蹭蹭的往上躥。腳邊放著一只農(nóng)藥瓶,所幸全新沒打開。
“你說你個死東西,這么早就走了,留下我們娘倆怎么活啊!我肚子里長了個不好的東西……這就喝農(nóng)藥跟著你走了,省的以后拖累咱閨女。”
孟魚找到完好無損馮小翠,可是還沒等松口氣,看到火堆里正在燃燒的東西正是一只大棉鞋。
“別燒別燒!快拿出來,里面有東西!”
孟魚三兩步竄到火堆旁,一腳踢出那只正在燃燒的大棉鞋。可是棉鞋的材料實(shí)在太助燃了,已經(jīng)被燒成黑乎乎的渣。
馮小翠震驚的忘了哭!
眼看著年輕女孩神色焦急的拿樹枝撥拉那搓黑渣渣,一毛錢硬幣從里面滾了出來……
孟魚拿起一毛錢搓了搓上面的渣渣,記得呂超喜哭著說:“偷偷在里面放了私房錢,整整攢了三年,一共五百一十塊零一毛,彩票就在那里面……”
拿著燙手一毛錢,孟魚懊惱自己還是來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