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點院落里還有些光亮,等走過知青點,靠近比較集中的農家小院,那籬笆墻把月光一擋,整個就烏漆嘛黑起來。
好在兩人的新住宅靠近道路,倒不用走那里面。
顧栗栗不怕黑,就那么跟著周致誠走著,都不是多話的人,夜色下,只剩兩人的腳步聲。
等看到新住宅,顧栗栗忍不住看了周致誠一眼。這住宅的位置有些巧妙,恰恰就在牛棚正前方,直線距離有七八米的樣子,剛好空出一塊宅基地。
只是這宅基地還沒有人申請,上面亂七八糟地長了十來棵三四米高的樹,樹下雜草叢生,有些草甚至比人還高。原本還有些人家的柴垛搭在那兒,只不過后來拽柴火的時候,時不時就碰到蛇,再加上被不懂事兒的小孩兒給燒過一回之后,除了深秋后有人去那兒割草當柴燒,再沒人去過,平日里就這么荒了下來。
也因此,她偷偷接濟那仨老頭的時候,才沒碰到什么人。畢竟天不冷的時候,這塊兒蚊子也多呢。
周致誠掏鑰匙的聲音把顧栗栗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她把落在牛棚那邊的視線收回來,看向小院兒。
小院兒約有百十平,院墻是夯實的土磚壘的,有兩米多高,比別人家的籬笆墻都要高出半米,上面好像還爬著……荊棘
周致誠打開院門,側身讓她進來,感覺到她的視線落點,關上門后才說,“弄了些荊棘種在墻根,這樣清凈些。”
顧栗栗深以為然。
這時候的人雖沒什么偷盜的習慣,但總有些人喜歡往人家院子里窺探。男人嘛,就喜歡多看一眼人家的新媳婦,背地里再跟同好擠眉弄眼的交流一番。女人無非就是看看人家的吃喝穿,然后擱背地里議論人是不是那會過日子的,能不能持家。
雖都是雞零狗碎的事兒,但也叫人心煩。
“挺好的。”顧栗栗點點頭,“就是這荊棘好像不太好弄”
她記得,也就后山那兒長了一塊。荊棘刺扎到手的滋味特不好受,一般沒人去碰那玩意兒。
“還好。”周致誠進了屋子,把包袱下,擦了根火柴把蠟燭點上,往方桌上滴了一滴燭淚,然后把蠟燭屁股摁在燭淚上,穩(wěn)當了才撒開手。“只要小心點兒,不會被扎到。”
他說完,長手長腳地往方桌邊一站,遲疑了一下,還是抬腳往外走。“你先收拾下東西,我去……做飯。”
“等等!”顧栗栗立即出聲喊住他,見他回頭,輕咳一聲,掩飾剛才的急迫,拍拍兩個包袱,穩(wěn)著聲音道,“這是爸給咱們倆準備的東西,你也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哪些是給你的。”
她說著,當著他的面拆包袱,一邊拆,一邊道,“火車上人多眼多,我也沒有拆開,還不知道都有些什么……”
以前同在知青點,做飯是大家輪著來的,周致誠做的飯僅僅是能吃而已,咸淡都得看天意。
當然,還有好幾個人比他還不如,每次到他們做飯,拉肚子都是輕的,后來就把那幾個人剔除做飯隊伍,用撿的柴火斤數抵消輪值。
周致誠雖沒有被踢出輪值隊伍,可那飯菜的味道也是讓人記憶深刻的。
所以在火車上又晃悠了不短時間的顧栗栗,是真的不想他去掌勺。
可這話又不能直接說,只能不著痕跡地攔一下。
周致誠聞言走到方桌旁邊,等她打開包袱。
一個包袱是她的,她拿出里面一小袋小米和一小包紅棗枸杞,就合上去拿另外一個包袱。
那包袱外面是用一塊格子棉布包著,鼓鼓囊囊的,打開之后,也沒看到是啥。那里面的東西用舊報紙給包裹的好好的,不打開舊報紙,根本看不出來里面是什么。
見周致誠沒有動手的打算,顧栗栗只好動手,輕輕把報紙打開。等一打開,她愣了。
速效救心丸、風濕膏、止痛片、維生素片、鈣片,甚至還有眼藥水和凍傷膏這些
顧栗栗瞧著上面熟悉的字眼,霍地抬頭看周致誠,眼里有些不可置信。這些藥分明是上了年紀的人常用的!
見周致誠眉毛微動,顯然是不知情的,顧栗栗又有些茫然,她當時有跟周秉忱說三位老人的事兒嗎
或許……她不小心說漏嘴了一兩句,周致誠他爹推敲出來這兒有她看重的老人的
低頭,正想扒拉一下還有什么藥,眼角余光掃過報紙之后,她又給震得停住了手。
這是報紙
排版什么的都很正常,可那漢字上方一行行芝麻粒大小的字母是什么
她拿著報紙湊到蠟燭旁邊,才看見,那一行行的不是字母拼音,而是外語單詞。瞧著像是國外科學雜志上的一些理論知識和大膽猜想……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周致誠,拼命想通過他,來看清楚周秉忱的目的。
周致誠靜靜讓她看著,未發(fā)一語。
“你……”顧栗栗腦子亂成一團,“你認識他們”
他們是指那三個老頭。
“以前不認識,現(xiàn)在認識了。”她頭不自覺偏向牛棚方向,讓周致誠瞬間明白她說的他們是誰。
顧栗栗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她想知道的是他和三個老頭的關系,他回答的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