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路子軒驚愕的表情讓杜茗滿意極了, 果然如她想的一樣,路子軒從頭到尾都以為她是一個溫婉大方、善解人意的人。
噢, 路子依此時難以置信、懷疑人生的表情也一樣很精彩。
不知道路子依又是怎么認為她的呢
覺得她對路子軒死心塌地不管路子軒如何對不起她, 她都無條件包容和原諒路子軒
杜茗無可奈何地擺擺手, “好的好的,你們的驚訝我都收下了。所以還有什么要說的嗎別這么無聊嘛, 你們應該有很多想問的吧。”
她惡劣地一咧嘴, “趁我今天心情好,過了今天, 可就沒那么好說話了。”
景休聽她這惡人一般的發(fā)言也差點笑了。
可能從路子軒的角度看,杜茗真是一個可怕的女人, 心機竟然如此深沉,還這么惡劣。
但從他的角度看, 他會覺得, 如果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可能確實會心甘情愿成為對方的俘虜吧。
甘愿為了她做任何事情,默默守護在她的身邊。
路子軒腦子里一團亂遭,盯著這個對于自己來說非常陌生的、全新的杜茗, 心里翻涌著被對方戲耍的憤怒的同時,也夾雜著一股奇怪的情緒。
就好像很驚喜,很意外, 想要征服她,如果能在她展露真實性格的情況下,讓她愛上自己, 一定會很有成就感。
“我不知道能說什么。”路子軒挫敗地收回眼神,垂下頭,“一切都是假的嗎一開始愿意跟我訂婚就是假的嗎你從來都沒有想要真心對待我嗎為什么”
杜茗斂起笑容,眼睛微瞇,沒說話。
她就用一種冷漠的眼神看著路子軒,也不說什么,平靜到可怕。
路子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從來都沒有了解過真正的杜茗,被她用這種眼神看著,他愈發(fā)煩躁,朝她吼道“說話啊為什么要這樣戲弄我我到底什么時候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我不是每次都道歉了我之前不也是接受懲罰了嗎你憑什么這樣對我你怎么能這樣對我你有什么資格懲罰我”
憑什么他要被這樣對待
他確實做了一些對不起的杜茗的事情,但他沒有道過謙嗎沒有認過錯嗎連她父親那些無理取鬧的懲罰要求他都接受了,現(xiàn)在告訴他,一些都是她的手段
杜茗伸出一只手,景休見狀立即從床頭桌的抽屜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到杜茗的手上。
她抓著一摞紙,狠狠甩到路子軒臉上,紙張散開,掉落了一地,怒喝一聲“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就是我懲罰你的理由。看,撿起來,給我好好看”
她這一聲怒斥,把路子依也嚇到了。
路子依思緒也一樣的亂,沒比她哥好到哪里去,她時而看向聶識,蠕動著唇想說點什么,卻被他冷漠的眼神勸退。
時而看向杜茗那邊,被此時這個擺出女王架勢的杜茗驚到不敢出聲。
如果出聲,一定會成為她的攻擊對象。
只要不出聲,減小自己的存在感,杜茗的注意力就只會在哥哥身上,她就不會被殃及。
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路子依也終于弄明白了。
合著杜茗一直到現(xiàn)在都是裝的,她早就注意到杜茗不想表面上那么單純,可也沒想到杜茗對她哥的感情也是裝的。
說什么玩膩了,對于杜茗來說,難道這就只是一場用來調(diào)劑無聊生活的游戲
剛才杜茗甩給她哥的那些紙上面又是什么
路子依發(fā)現(xiàn)她哥現(xiàn)在正在看的很認真,而且越看臉色越差。
路子軒抓著那些紙,越是往下看,表情就越猙獰,最后甚至直接把紙給撕了,怒吼道“簡直胡說八道你從哪里找到的這些事情與我無關杜茗,你想對付我就直接說,何必找那么多理由”
“我找理由這些只是事實。”杜茗冷笑,“你的初戀女友,因為無法忍受你對你妹妹的過度寵愛,向你提出分手。你分手的時候不反思自己也就算了,還怪她小題大做,怪她無理取鬧。”
“這也就算了,你還要散布對她不利,只對你有利的謠言,把分手的過錯全部都推到她的身上,分手理由也從她無理取鬧,變成她腳踏幾條船,再變成她腳踏幾條船用你的錢去養(yǎng)小白臉和別人亂搞,有x病什么都來了。因為這些謠言,使她在校園里被孤立,被欺凌。因為不管怎么解釋都沒有人相信她,最后她患上抑郁癥,多次自殺未遂。”
杜茗是心疼這個女生的,她去看過這個叫做李海安的女生,了解到李海安的現(xiàn)狀并不好。
抑郁癥退學,接受很多次治療,心里還是留下了嚴重的陰影,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恢復正常人的生活了。
毀了別人一生的路子軒,憑什么瀟瀟灑灑地活著
她給他的那點懲罰都算輕的。
路子軒不停搖頭,“不是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謠言又不是我傳出去的。”
“不是你散播出去的,那你為什么當時不出去澄清為什么不幫她說清楚”杜茗犀利地問道,“只要你站出去澄清,說清楚,一切都能解釋清楚。”
“我”路子軒說不出話了,他確實聽到傳言并沒有理會,是因為妹妹當時對他說了一些話,他相信了妹妹的話。
他相信自己的妹妹,所以認為李海安就是傳言中說的那樣,說什么無法忍受他對自己的妹妹太好,其實只不過是想分手了,找個理由甩了他。
“你怎么知道就是傳言沒準她就是那樣的人呢。她那樣也是活該,也是罪有應得”路子軒說不過杜茗,就開始耍無賴了。
活該罪有應得
這話聽著可真是有點耳熟,那天她在花園里假裝手受傷的時候,他是不是也說了同樣的話
路子軒這個人的畫風,還真是一貫的讓人惡心。
杜茗慵懶地看向路子依。
路子依汗毛一豎,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她頓時有點僵硬。
“我覺得是不是傳言,路子依心里應該很清楚是怎么回事。畢竟什么都是你傳出去的嘛。”杜茗深深地看著路子依,“路子依,你也差不多該讓你哥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明明是個心機綠茶,一直偽裝成一個可憐的小白花,你不累嗎同樣都是女性,你怎么對你哥的女朋友惡意這么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路子依的目光游移,底氣不足地說道。
她的目光游移到聶識那邊,發(fā)現(xiàn)聶識的眼睛很平靜,對她好像一丁點感情都不剩,現(xiàn)在還留在這里,不過只是為了看戲。
“識哥,你別聽杜茗亂說,我沒有”路子依慌亂地想要解釋,因為覺得再不說點什么,她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聶識冷漠地打斷她的話,“我們已經(jīng)分手,就不要叫我識哥了,好嗎我們沒有那么熟。你別誤會,我在這里不是為了等你,就是好奇接下來的發(fā)展而已。”
本來聶識對路子依的好感度也已經(jīng)下降到了一個很低的點。
知道她為了對付杜茗,竟然不擇手段,甚至傷害他的家人,一直欺騙他的種種的事情后,他就干脆利落地放下了。
路子依呆呆地看著他,眼睛再次泛起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砸在地板上。
“路子依,我覺得你在這里找各種借口和理由逃避,倒不如坦誠一點,沒準聶識還會對你改觀一點。”杜茗覺得她真是個好人,還幫敵方提有用意見。
路子軒也看向路子依,不敢相信地問“依依,你都做過什么杜茗說的,是真的嗎”
杜茗就笑了,“路子軒,你別在這兒裝什么無辜。不要說的好像都是你妹背著你做了你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那些事情無關。別告訴我,你在聽到你妹說一些事情的時候,你自己心里就沒有一丁點懷疑。”
“你不過只是縱容她,在放縱你自己的惡欲。”杜茗就是看不得路子軒露出那種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妹背著他做的,所以他沒有錯的表情。
看了就讓人火大。
都是一丘之貉,就別裝什么無辜了。
路子依沉默了,攥緊了拳頭,咬著牙,發(fā)現(xiàn)他們被杜茗壓的死死的,根本就沒有反擊的可能。
“是我做的,那又怎樣”路子依再次抬起頭,已經(jīng)卸去偽裝,看起來不再楚楚可憐,眉目間籠罩著陰翳。
“我不覺得我有什么錯。”路子依看起來對李海安的遭遇很無所謂,“錯的本來就是李海安,她算什么東西輪得到她來說我和我哥的不是嗎”
“我可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妹妹,李海安有什么資格管我哥對好不好”
路子依說的是多么的理所當然,還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
“所以對于你來說,為了能夠讓你哥一直寵著你,就算犧牲一個無辜少女的一生,也無所謂,對嗎”杜茗其實早就知道路子依會怎么想,可路子依這么直接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很生氣。
“真是精彩的論調(diào)。”杜茗拍了幾下手,“你可以再多說一點,聶識都在聽著呢,既然喜歡人家,就應該把真實的一面展露給別人看,對不對”
路子依怒而皺起眉頭,“說的好像你對我哥就是真實情感一樣。你真是搞笑,你以為你是什么正義使者嗎這算什么真是讓人笑掉大牙。李海安都沒來找我們說什么,你就急哄哄的要替別人出氣真無聊。”
杜茗看了一下時間,“我等會就要休息了。路子依,路子軒,我就回答一下你們剛才的幾個問題吧。”
“第一,我最開始的時候是真心想跟路子軒好好發(fā)展的,一開始的時候,我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去調(diào)查。一直到你做的太過分,我才去調(diào)查。”
“第二,是的,從我發(fā)現(xiàn)路子軒不是良配還是一個渣開始,我就一直在偽裝自己了。騙了你們這么長時間,還真是”
杜茗微妙地頓了一下,哈哈大笑說“太爽了尤其那天路子軒你在這個病房里,任由我爸擺布傻乎乎的弄自我懲罰,哈哈路子軒我當時憋笑都憋瘋了。”
杜茗越說,路子軒的臉色越陰沉。
她不說,其實路子軒都沒想到那么多。
現(xiàn)在她說起來,他腦海里也浮現(xiàn)畫面,那天晚上確實看到她在床上背對著大家,肩膀在輕顫,他還以為她是在強忍淚水。
他還感動了很多,他一直都被她的善解人意所感動,像個猴子一樣被她耍的團團轉(zhuǎn)。
“閉嘴”路子軒聽著她囂張地哈哈大笑,終于忍不住大吼一聲,猛地沖上前,抬起手揮過去
杜茗沒想到路子軒還想動手,措不及防,以為自己就要被打了,但一陣風擦過,眼前猛然出現(xiàn)一個身影,對方牢牢地接下了路子軒的拳頭。
景休臉色陰沉地抬起另一個拳頭砸在路子軒的腹部,路子軒一聲悶聲,雙膝跪地,跪在了杜茗的跟前。
“是男人就別對女人動手。”景休居高臨下俯視著捂著腹部的路子軒,陰惻惻地從牙縫擠出一句話。
杜茗松了一口氣,對景休道謝“喔景休,謝謝你。”
景休點點頭,又退到一旁。
“總之,就是這樣啦。”杜茗又恢復了笑瞇瞇的表情,一腳踩在路子軒的手背上,碾了碾,“哦,我最后還要送你一份退婚大禮包,記得關注新聞哦。”
路子軒咬牙忍了忍,深吸一口氣,起身轉(zhuǎn)身離開病房。
路子依也馬上跟上去,路過聶識身邊的時候,想伸手去碰他一下,卻被聶識躲開了。
聶識很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我們不熟,別動手動腳。關于你故意使我妹妹過敏的事情,希望你平復心情之后,好好解釋一下,給我們一個交代。”
路子依眼淚都流不出來了,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破了一個洞,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
杜茗靜靜地目送幾人離開,病房再度恢復安靜。
景休也站起身準備告辭,語重心長地提醒她“你這幾天身邊多帶幾個保鏢吧。路子軒被逼急了居然想動手打你,很難保證他不會有其他舉動。”
他仰著頭看了看天花板,又低下頭對上杜茗的眼睛,“既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路子軒坦白。那我這個干哥哥也不用再演下去了吧我明天就不來接你出院了,可以嗎”
杜茗對此不是很在意,“無所謂,你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用來。說到底,我住院的這些日子里,我也沒讓你每天都過來啊。”
景休一愣,仔細一想,好像也確實是這樣。
景休離開后,杜茗就睡下了,琢磨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第二天,杜茗出院了,全家人都來接她,慶祝她終于康復。
他們一家人之中混入了一個景休。
杜茗都服了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是他自己說今天是不是可以不用來的,一副好像已經(jīng)膩了再也不想來陪她的樣子,第二天又自己打自己的臉,算什么嘛
不過她的家人對景休也都很習慣了,有一種把景休也當作了家人的感覺。
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婚,只要杜茗也想退婚,就非常順利。
因為杜茗讓梁助理把這段時間的主要幾件事情整理了一下前因后果,發(fā)給了關芝和路文鴻看。
關芝和路文鴻是明事理的,發(fā)給他們看了之后,他們就能理解他們這邊為什么想退婚了。
而路子軒在經(jīng)過了昨天的沖擊之后,也不可能還死纏著不愿意退婚。
正如杜茗所想的一樣,路子軒和路子依兩人當晚回到家里之后都處于一種極度自閉的狀態(tài)。
一個是在為自己一直被杜茗耍著玩而惱怒沮喪,一人是在為失戀而失魂落魄。
關芝和路文鴻都沒有不愿,看了杜茗發(fā)過來記錄所有事情的文件之后,他們也沒臉再死咬著不退婚。
退婚非常順利的進行了。
本來這不是什么好事,就應該低調(diào)一點進行,但退婚的事情卻在當天就上了熱搜。
上了熱搜也就算了,還附帶上了路子軒所做所有對不起杜茗的事情詳細解說。
路子軒的事跡一時間傳遍全網(wǎng),全網(wǎng)都在噴路子軒,同情杜茗,認為杜茗這婚退的好。
受到這邊的影響,路子軒所掌管的公司股市也持續(xù)下跌。
那些事情被曝光到網(wǎng)上之后,路子軒甚至不敢上網(wǎng),連出門都沒有勇氣,因為只要他一旦被認出來,就有可能會被譴責,會被指著鼻子罵。
路子依也連帶著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她在學校里也開始被別人孤立,有人會說她一個好好的富家千金,怎么會做那么陰險的事情。
而這一切,不用猜都知道,都是杜茗做的。
把一切事情曝光到網(wǎng)上,引起眾怒,讓他們成為網(wǎng)絡鍵盤俠的攻擊對象,這就是杜茗所謂的退婚大禮包。
杜茗在讓他們兄妹遭遇了跟李海安遭遇過的事情,讓他們也知道被網(wǎng)絡暴力,被校園霸凌是一種什么的感覺。
而杜茗又把自己摘的干干凈凈,從頭到尾她都是一個令人同情的可憐人,沒有人認為杜茗有什么錯。
這個新聞的熱度持續(xù)了大概有半個月,對于路子軒和路子依來說,這半個月對于他們來說猶如在十八層地獄忍受酷刑。
關芝和路文鴻知道這些事情之后也什么都沒做,不去壓新聞消息,就這么放任發(fā)展,甚至還阻止他們做點什么。
而杜茗這邊就沒什么影響了。
她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每天的快樂源泉就是讓梁助理說一說路子軒和路子依那邊的慘狀樂呵樂呵。
周末她讓梁助理安排了一下,她想去看看李海安,順便也跟她說說路子軒和路子依現(xiàn)在的慘狀。
可能也不一定能有多大的效果,但她希望李海安知道,那些害她的人終于受到了懲罰。
李海安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治療,倒不是因為抑郁癥,而是自殺未遂留下來的傷太嚴重,還需要在醫(yī)院里修養(yǎng)。
杜茗提了一個水果籃子,帶了一束花,因為聽說李海安很喜歡康乃馨。
“篤篤篤”
杜茗敲了敲房門,里面?zhèn)鱽硪粋€細軟的聲音,“請進。”
梁助理把水果籃子和花遞過去,杜茗都拿好之后,由梁助理幫她開門,她大步走進去。
李海安坐在床頭,背靠墻壁,手腕上包裹著厚厚的繃帶,那根小臂瘦的仿佛一折就斷。
她很瘦,眼睛無神,頭發(fā)枯黃,看起來真的不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
杜茗坐在床邊,把花和水果籃子放在床頭,輕聲說“嗨,海安,我來看你了。你瘦了一點,沒有好好吃飯嗎”
李海安遲緩地轉(zhuǎn)過頭來看她,垂下頭盯著自己手腕上的繃帶,嗯了一聲,好像不是很想說話。
“你最近有看新聞嗎”杜茗其實也習慣李海安這種不怎么吭聲的狀態(tài)了。
對待病人,她還是有很多耐心的。
李海安搖搖頭,“醫(yī)生不讓我用手機。不過好像聽護士們說了些什么跟他有關。”
“是茗茗做的嗎”
杜茗撓撓頭,“嗯,確實是我做的,你承受過的痛苦,全部都會還到他們身上。我也不知道你會怎么想,你是不是想復仇之類的會不會說我多管閑事之類的,反正,我已經(jīng)做了。你就會不會能開心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