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謝嘉,撩開衣服下擺,恭恭敬敬地行了下跪禮,“微臣拜見晉王殿下。”
楚瑯維持著負(fù)手的姿勢,隨意朝前走了兩步。大行皇帝尚在頭七中,外至文武百官,內(nèi)至后宮妃嬪都是一身喪服,唯有晉王殿下卻依舊一身玄色錦袍,腰系玉帶,仿佛那身行頭就長在了他身上似的。
但是沒有人敢對此提出異議。
因而現(xiàn)下他不開口,謝嘉便只能繼續(xù)跪在地上,不能抬頭。
蘇語憐方才乍一見他,莫名有些心虛,但很快又悄悄挺直了脊背。心虛什么她又沒做什么丑事,況且,晉王殿下也不清楚她同謝嘉過去的糾葛。
她偷瞄了一眼楚瑯的神色,卻剛好撞上他斜睨過來的眼神,那雙含情又似無情的鳳眸幽深難測,瞧得她心里又是一突,不假思索地問道:“不知晉王殿下此時前來,有何貴干”
楚瑯笑了,“淑妃娘娘此言差矣,臣弟來靈前,除了替大行皇帝守靈,還能做什么呢”
蘇語憐被他一句話堵得哽了哽,一時無言。
晉王殿下倒也不追問,繼續(xù)道:“淑妃娘娘在靈前也守了好幾日了,臣弟瞧著您臉色蒼白疲倦,需要休息了。不如娘娘先行回宮,臣弟替您守著罷。”
此番話說得很是得體和體貼,蘇語憐卻下意識用狐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晉王殿下何時如此好心了
她又飛快地垂下了眼眸,柔聲道:“本宮不累。晉王殿下一番好意,本宮心領(lǐng)了。”
一旁默不作聲的燕詩青,眼見著晉王殿下面上淡淡的笑意消散,臉色沉了下來,周身的氣息也瞬間由放松變?yōu)閴浩取?
晉王殿下未及弱冠之年便親自上了戰(zhàn)場,馳騁沙場,遇神殺神,遇佛弒佛,鎮(zhèn)守北疆之地這幾年,更是讓那些番邦蠻族不敢越雷池半步。這樣一個男人,偏偏又生得極為俊美,甚至是有些妖異,然而他一旦沉下臉來,便叫人完全不敢直視。
燕詩青被他的臉色嚇得又扯了一下蘇語憐的衣袖,力道一時沒控制住,扯得蘇語憐手臂重重往下一墜,不由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
她連忙抓住機會,用眼神示意。神奇的是,蘇語憐竟然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
可領(lǐng)會是領(lǐng)會了,不代表她一定要照著做。如今的晉王,容不得任何人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但是守靈這件事,是她能為皇上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不會妥協(xié)。
蒼白的唇微啟,她面上的神色既哀且楚楚,“本宮只想最后陪皇上一程,相信晉王殿下一定會諒解本宮的哀痛之情,對嗎”
話音一落,靈堂里便又陷入了熟悉的沉默中。
蘇語憐心中倒也不怵,這是大行皇帝的靈前,即便晉王對她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敢拿她如何。
半晌后,楚瑯先開口了,“罷了,臣弟不過是擔(dān)憂淑妃娘娘的身子堅持不住。娘娘執(zhí)意守在靈前,臣弟也深受感動,自然沒有理由阻撓。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臣弟還有些話想同淑妃娘娘,單獨說。”
燕詩青聞言,第一時間看向蘇語憐,后者微微頷首,她才放開了手,恭敬地福身行禮,退下了。
靈前便只剩下一跪二立的三人。
蘇語憐的目光認(rèn)虺瑯身后跪了好半天的謝嘉。他身姿向來挺拔,即便是跪著,腰背也是挺直的。
而晉王殿下似乎也才想起這么個人,轉(zhuǎn)過身子去,略含歉意道:“謝侍郎快快請起,方才本王被淑妃娘娘一打岔,便忘了你還跪在這。”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是在故意晾著謝嘉,可話里話外,竟不要臉地將責(zé)任推給了蘇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