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是敲門聲!
宴非白霎時慌亂不已,顫抖的手不慎把藥瓶掀翻在桌,老天像是跟他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
那藥瓶在桌上滾了兩圈,宴非白慌忙去抓,可身體總是難以控制的慢半拍,藥瓶滾下桌子。
宴非白用力撐著手臂,突然失重的摔下輪椅,他想去抓住那藥,身體卻像被釘住一般無法動彈。
他眼睜睜的看著那藥瓶滾到門前,頭一次無力的閉上眼。
敲門聲繼續(xù)響,
還有羅管家禮貌詢問的聲音。
宴非白卻像失聰一般什么都聽不見,只有心臟處綿長滯悶的跳動,以及他粗重顫抖的呼吸聲。
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已經(jīng)死了。
如噩夢般折磨他十年的事,無非就是自己像一個廢人一樣出現(xiàn)在唐晚面前。
他從來不敢深想,太惡劣了,太卑鄙了,如他這樣的人竟然想擁有唐晚那樣的姑娘。
他一邊嘲笑自己癡心妄想,一邊卻病態(tài)的想得到她的所有,所以他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不準(zhǔn)去想。他用所謂的“恨”來麻痹愛,告訴自己,他恨她。
愛這種東西太偉大了,它代表寬容,退讓,成全。
而他不想,他只想囚禁,占有,得到。
宴非白知道自己并不偉大,仿佛只有以恨之名才能名正言順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可是為什么呢
明明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放手一搏了,可當(dāng)自己發(fā)病,他還是覺得……
算了,干脆離得遠遠的,不要嚇著她。
羅管家足足敲了有五六分鐘的門,里面卻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又不敢擅自進屋,好在唐晚并不催促。
“唐小姐,要不您再等等或許……”
羅管家突然皺眉,似乎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一改剛才冷靜模樣,召來了女傭,“你們送唐小姐出去。”
唐晚皺眉:“怎么了”
到底是會察言觀色的人,雖然羅管家神情細(xì)微,可唐晚還是察覺到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
她看著這道緊閉的房門,突然生出一個不好的預(yù)感,不會又……
書房的門一般不會上鎖,但是沒人會不經(jīng)過宴非白的同意就開門進入,哪怕羅管家著急,也不敢當(dāng)著唐晚的面進去,萬一被她看見什么……
他神情變得有些嚴(yán)肅,卻依舊保持紳士有禮的風(fēng)度請?zhí)仆硐入x開。
唐晚站著沒動,她覺得門里面隱隱發(fā)生著她小時候見過的景象,那個人現(xiàn)在很很痛苦,很無助。
可是她能怎么辦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不可能再毅然決然的跑到他面前。
唐晚轉(zhuǎn)身,羅管家見她準(zhǔn)備離開,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放心不少。
可唐晚卻突然停住腳,她又走了回來,在羅管家驚訝的目光下打開門。
書房一個人也沒有,只有窗邊孤零零的輪椅以及弄亂的書桌,宴非白不見了。
唐晚低頭,看見一瓶藥。
她撿起藥快步走過去,把它放在書桌旁邊的地上,再把桌上的水也端下來放在藥瓶的旁邊,然后快速走出去,關(guān)上門。
羅管家緊繃的弦斷了,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好在唐小姐什么也沒看見。
唐晚垂著眼,握住門把手的手卻攥成了拳。
片刻后,她終于邁開腳,離開書房。
羅管家趕緊跟了上去。
宴非白幾乎是蜷縮在書桌下,身體還在顫抖,喉嚨中的窒息感擠壓著他最后的清醒意識。他渾身冷汗,唇色慘白,像一個匍匐在詛咒腳下茍延殘喘的弱者。
他冷笑,哪怕身體再怎么狼狽,神情卻還是高高在上,陰郁壓在眸中,滔天的冷冰遮掩不住。
可目光觸及唐晚放在地上的藥瓶和服藥的水時,宴非白唇角的冷笑僵住,陰森的神情隱約有崩壞的趨勢。
她怎么總愛多管閑事
明明他剛才已經(jīng)大發(fā)慈悲決定放過她了,可這個姑娘總愛湊上來關(guān)心他。
宴非白拿起藥瓶倒出藥,厭惡的塞進嘴里,閉著眼不想咽下去,他不想服輸。
但唐晚……
藥是唐晚放在那里的,水是她留下的。
那好,他吃。
只要是她的意思,他照做。
宴非白抬起水杯,咬碎了嘴里的藥,就著水一口吞下。
明明是苦的藥,可莫名其妙的,他竟覺得甜。
大約十分鐘,宴非白的身體恢復(fù)如初,他撐著手臂爬起來,冷眼看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靠著雙臂的力量攀上輪椅,僅僅折騰了幾分鐘,他就出了一身冷汗。
男人重新坐上輪椅,眸中的陰郁似乎染上了更為濃重的冷冰。
這種時候,唐晚一定離開了吧。
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放心,他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宴非白從書房出來,推著輪椅走到客廳里,看到唐晚還在時,愣住了神。
她從書中抬頭,對他柔柔一笑:“等你好久了啊,怎么才來”
姑娘坐在窗邊的咖色沙發(fā)上,長發(fā)松松挽起,手里捧著他前幾天隨意放在窗邊的一本書。看著他的眼神溫柔,水潤的眼眸清透無暇,絲毫沒有參雜任何東西,陽光落進去淺淺蕩漾,她又笑起來,一如往昔令人沉淪。
宴非白心甘情愿丟盔棄甲。
他想他再也不可能大發(fā)慈悲放過她了,剛剛那個念頭簡直愚蠢至極。
這樣的小貓,養(yǎng)在身邊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