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老夫人雖然一貫嚴肅,但卻也鮮少生氣發(fā)火,此時驟然對安國公夫婦一番怒斥,兩人立時惶恐不易,雙雙跪倒在地,連聲認錯。
“是兒子/兒媳的錯,是兒子疏忽了,母親莫氣,千萬注意身子。”
安國公一向將內宅之事交給謝氏打理,夫妻多年,他對謝氏也十分信任,是以從來沒有過多的過問什么,但如今聽顏老夫人這么一說,他也覺得謝氏做的有些不妥。
但他也知,真的把一半的家產(chǎn)給顏靜書做嫁妝也不現(xiàn)實,只是唯恐再說錯了話惹顏老夫人生氣,便帶著些小心斟酌地語氣開口道:“母親說得是,這嫁妝的確是太少了些,只是兒子也不大懂這些,不知母親覺得準備多少嫁妝合適”
顏老夫人這才稍稍緩和了臉色,頓了頓,才道:“若要聽我的,那便依著江成瀚下的聘禮之數(shù),再翻個翻湊個整,就……兩萬兩銀子好了。當然,你們若是覺得太多舍不得,那就當我這個老婆子多管閑事,你們當沒聽到就是,總歸如今你們當家,終究是你們說了算。”
“母親說得哪里話,兒子、兒子簡直要無地自容了——”顏老夫人的話于安國公而言簡直如誅心一般,話已至此,他哪里還能說出半個不字來,當即便道:“兒子慚愧,思慮不周,幸得母親教誨,一切都依母親的就是。”
安國公說得倒是真的心甘情愿的,他當初從老國公手里接手國公府的時候,對國公府的產(chǎn)業(yè)也有一定的了解,而顏老夫人提出的給顏靜書的嫁妝,連國公府家業(yè)的十分之一都沒有,和顏靜書本應分得的一半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他又怎么會舍不得,甚至心中還越發(fā)感覺虧欠了顏靜書。
顏老夫人聽安國公這般說,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后就看向了謝氏。
謝氏聽著這母子倆你一句我一句一下就把原定的嫁妝數(shù)翻了數(shù)倍,面皮一陣抖動,死死地捏住了帕子,才沒有讓自己失態(tài)露出不滿的神色來。
給顏靜書幾千兩銀子辦嫁妝她已經(jīng)很舍不得了,現(xiàn)在要她拿出兩萬兩來,無亞于割她肉,她是說什么都不能這么輕易答應的。
見顏老夫人和安國公都看了過來,等著她的答復,謝氏微微垂眸,做出一副為難自責地模樣來,道:“母親,老爺,妾身也希望書兒能多些嫁妝傍身,將來不被夫家欺負,只是如今府中實在、實在拿不出這么多銀子啊。
最近數(shù)年連年天災戰(zhàn)禍,朝廷幾次募捐籌餉,咱們家一次都沒落下過,出錢捐物和京中其他差不多的人家相比,更是只有多的沒有少的。再加上各處的莊子也不是這里下雹子,就是那里大旱。咱們家對莊子上的佃戶一向仁厚,租子本就是收的極少,若是遇上鬧災減產(chǎn),不但就地免租,還要反過來給那些佃戶貼補糧錢,到如今,早已是入不敷出了許久,只靠著往年的積蓄撐著。
這次給書兒置辦嫁妝,因為事情來的急,時間又緊,賬上現(xiàn)銀一時都取不出多少,最后只得是典當了妾身的幾樣嫁妝,才總算將將湊夠。眼下母親和老爺要妾身拿出兩萬兩銀子來,妾身、妾身是無論如何都拿不出來了,還請母親恕罪。”
謝氏哭哭啼啼似訴了一番自己的辛苦為難,雖不掌家多年,但早已知曉謝氏本性的顏老夫人自是不吃她這一套,再清楚不過她只是在做樣子,而安國公就不同了,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明明記得當初他接任爵位時,府中不說各處產(chǎn)業(yè),只賬上的流水銀子便有三四萬之數(shù),怎么這才過去不過六七年的光景,就到了連兩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的地步
“府中竟然這樣艱難了,你怎么不早同我說”安國公忍不住道。
謝氏拿帕子抹了抹眼淚,道:“是妾身的不是,只是妾身不忍老爺為此傷神,想著眼下雖艱難些,但早晚是能熬過去,卻不想書兒的婚事來得這般突然,妾身、妾身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謝氏哭得委屈難過極了,安國公縱使想要說些什么,此刻也說不出口了。
顏老夫人冷眼看著,她心知謝氏不過是巧言令色糊弄她和安國公,但謝氏既然敢同他們這么說,想來賬目上都已做得毫無破綻,讓人輕易看不出什么,就算去查,只怕一時半會也查不出什么來。
而眼下顏靜書的婚事只不足一個月的時間了,她也沒工夫同謝氏在這上面耗。不過謝氏想就這么將顏靜書的嫁妝之事糊弄過去,顏老夫人卻是不允許的。
端起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顏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說道:“……我記得,好像前些年,你得了一批上等的紫檀和黃花梨木頭,那時說要打成家具,給玉兒當嫁妝,如今玉兒都快十五了,這家具也都打的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