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夫婦離開后,顏老夫人又將下人都打發(fā)了,只留了安嬤嬤在身邊,才對顏靜書道:“行了,快起來吧,也不怕跪久了傷了膝蓋,年輕人就是不知道愛惜身子,老了有你后悔的時候。”
明明是關心的話,卻依舊是責備的語氣,好在顏靜書早知道顏老夫人的性子,并不曾放在心上,聞言聽話地就站起了起來。
看著神色平靜的顏靜書,顏老夫人心中不由暗暗嘆了口氣,道:“你當真要嫁給那個叫江成瀚的”
顏靜書毫不遲疑地點頭,道:“孫兒心意已決,求祖母成全。”
昨日聽顏靜書說前世那些事的時候,顏老夫人就隱隱有所感覺,是以此刻聽到顏靜書的話,心中倒是并沒有多少意外,只是她也沒有就這么答應下來,而是又勸說道:“書兒,這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就算你想報答江成瀚,想救他的性命,也不必將自己的終身搭進去,咱們想別的法子就是。
我可以去同你父親說,讓他把江成瀚從京城調到京中你父親的手下來,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有咱們的看護,日后他必前途無量不說,也不怕有人再暗害他,這樣不是更好”
顏靜書卻是搖了搖頭,道:“祖母有所不知,江成瀚并非是野心深重渴求權勢之人,更不會接受他人以權謀私的晉升,且他的至交好友都在寧城之中,尤其是寇世伯。他對江成瀚有知遇之恩,更是視若子侄般的看重栽培,江成瀚也對寇世伯極為敬重拜服忠心耿耿,是絕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輕易離棄這一切的。”
“照你這么說,這江成瀚倒是個忠正重情誼的漢子了。”顏靜書雖然拒絕了她的提議,但顏老夫人卻沒有惱怒,還對江成瀚稱贊了一句。
顏靜書聽了不由抿唇笑了笑,倒像是自己被夸贊了一般。他希望祖母能夠喜歡江成瀚,因為只有這樣祖母才會放心,才會同意他和江成瀚的婚事。
顏老夫人瞧在眼里,心中微嘆,頗有些不是滋味。從小看到大的乖孫孫,就要便宜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小子,她可算是理解了以前聽莊子上的人說自己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水靈靈的小白菜被野豬給拱了的心情了。
“雖是忠義重情誼,可到底是鄉(xiāng)野出身,你嫁了他還要遠去寧城,那里苦寒貧瘠,你自小嬌生慣養(yǎng),只一路過去就不知要受多少辛苦,在那邊又舉目無親的,若是被他欺負受了委屈,可沒人替你撐腰。”顏老夫人到底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只是心中不高興,語氣也就不大好,倒像是生了顏靜書的氣一般。
顏靜書知道祖母不會輕易松口,他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被責備斥罵的準備,但他不希望江成瀚因此被遷怒,被誤解。
“祖母,我不怕吃苦,真的,而且請您放心,江成瀚絕對不會欺負我的,我可以向您保證。”顏靜書神色認真而誠懇地說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但我希望您知道,江成瀚他是一個很好的人,甚至可以說,他是天底下除了祖母外,對我最好的人了。當初,我離京后……”
昨日向顏老夫人坦白前塵之事時,顏靜書只事無巨細地說了謝氏和顏靜玉有關的事,以及江成瀚身故和自己的死因,至于嫁人后和江成瀚生活的那三年,則是直接忽略了過去沒有提及什么。
眼下,雖是有些難為情,但為了江成瀚,也為了能說服祖母,顏靜書還是邊回憶著,邊將那三年里發(fā)生的點點滴滴都講了出來。
隨著顏靜書的訴說,顏老夫人眼底的不滿漸漸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地心疼和感慨。她沒想到,在離京之后,顏靜書竟又遭受了那么多的波折和艱辛,也難怪他說不怕吃苦,而且若是沒有江成瀚,他更是不知會淪落到何等不堪的地步。
雖說那時顏靜書和江成瀚已經(jīng)成婚,保護搭救自己的夫郎本是應該,但無論顏老夫人也好,顏靜書也好,都不會把這當成理所當然。江成瀚對顏靜書有救命之恩,而且不止一次,這是無法否認的。
“……本來,我已經(jīng)放下心結想好好和他過日子了,誰知他帶著隊伍領命去應敵,回來時卻已經(jīng)……”顏靜書有些說不下去了,他抬起頭,泛紅地眼睛看著顏老夫人,再次道:“……孫兒心意已決,求祖母成全。”
顏老夫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就算我同意了,你父親也不會同意的。”
顏靜書微微垂下眼眸,道:“……祖母放心,父親會同意的。”
就算父親不同意,母親也會勸他同意。對于母親對自己的厭惡,顏靜書再清楚不過,現(xiàn)在自己親自送給了她一個將自己徹底從眼前清除的機會,她怎么會輕易放過。
聽出了顏靜書話里的堅決,顏老夫人眼中說不出地復雜,她看著顏靜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讓我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