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么作踐我。
平靜的語調(diào)里透著三分絕望,隱隱能夠聽出極力壓抑的顫抖。坐在鏡前的名伶容光絕艷,低眉婉轉(zhuǎn)間聲聲泣血,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憐惜。
全場鴉雀無聲。
這一刻,他們都忘記了沈浮白的流量身份。看著沈浮白與姜珩的對手戲,他們仿佛也被拉入百年前的時空里。這化妝間便是當(dāng)年戲院的后臺,一代名伶虞棠執(zhí)筆描眉,與軍官楚御上演一段隱秘的癡纏。他們這些旁觀者不過是臺下的看客,看著劇中人愛恨嗔癡,除去同喜同悲,竟再無言以對。
啪!啪!啪!
一連三聲鼓掌,驚醒了大多數(shù)夢中人。他們是在做夢,被引領(lǐng)著做了一場亂世繁華的綺夢。直到徐導(dǎo)掌聲響起,所有人才回到現(xiàn)實。
他們都驚覺到一個事實――他們剛才入戲了。
這可真是――太了不得了。
不靠布景,不靠燈光,在眾目睽睽之下,僅僅靠兩名演員的臺詞功底與肢體動作,就能夠把所有人都帶入情景,這個感染力絕了!
最關(guān)鍵的是,姜影帝能夠一秒入戲他們還不覺得有什么,可剛才那場對手戲更多的是沈浮白在主導(dǎo),姜珩只是個陪他搭戲的。
這說明什么說明沈浮白演技很強。至少在剛才即興發(fā)揮的那一段,他把所有人帶入戲了,這就是成功。
雖然也可能是有姜影帝搭戲的緣故――一個好的演員能夠把對方也帶入場景,激出對方的潛力――但也足以證明沈浮白絕不是只有臉的花瓶。
這段足夠驚艷,驚艷得連高要求的徐導(dǎo)都忍不住鼓掌。他甚至遺憾為什么這次是臨場發(fā)揮而不是正式開拍,要是沈浮白一直保持這個水準(zhǔn)……那這劇的收視率與口碑絕對能雙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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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導(dǎo)。”沈浮白瞬間出戲,站起身對徐導(dǎo)頷首。
“坐下坐下,你這妝都掉了。”對于可造之材,徐導(dǎo)的態(tài)度向來和藹,只在有時候指導(dǎo)戲的時候嚴(yán)厲了些,“剛才那段很精彩。你以前真的沒有演戲經(jīng)驗”
沈浮白的眼妝因為剛才眼底醞釀出的一些濕意暈染些許,化妝師正給他補妝。
“沒有,這是第一次嘗試。”沈浮白說,“讓您見笑了。”他悄悄瞟了眼姜珩,“也謝謝姜先生的配合。如果不是姜先生,我可能演不成這樣……”
“這怎么能叫見笑,你實在讓我大開眼界。”徐導(dǎo)暢快道,“好了,待會兒就去拍定妝照。你先拍幾張個人的,然后再和小姜合拍幾張。到時候選最好看的兩張發(fā)布出去,一張單人,一張合影。”
《棠梨花》拍攝用的是倒敘的手法,沈浮白和姜珩剛才即興表演的就是劇里第一幕。成名已久的戲子與征戰(zhàn)歸來的將軍,戲子誤以為將軍要娶妻,便欲與將軍斷個干凈。
而正式拍攝時,時間線是先從多年前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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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六朝古都,至民國時代,秦淮河岸仍是聲色犬馬,歌舞升平。自古名利場中,兩類人最受文人墨客的眷顧。一是名妓,二是名角。說來都是下九流的行當(dāng),卻總能被達官貴人趨之若鶩,捧到天上。
而無論名妓還是名角,剛落入這個行當(dāng)?shù)臅r候,總是卑微輕賤的。虞棠自幼生得一副好容貌,一把好嗓子,奈何生于寒門,被爹娘賣入梨園。也幸得他是個男兒身,若為女兒家,恐是要流入勾欄了。
后來名角虞棠每每登場,必將一票難求,千金不換,誰能想到當(dāng)年他是被幾貫銅錢賣進來的,連二兩銀子都不值。
虞棠在戲班子里吃盡苦頭,天不亮起來吊嗓子,踩高蹺,稍有懈怠便是一頓毒打。縱然少年登臺唱|紅了一兩場,班主也只把他當(dāng)一棵搖錢樹。他這輩子都脫離不了梨園的桎梏。
他不愛唱戲,可戴慣了面具的臉,時刻都在演。一雙桃花眸輾轉(zhuǎn)間瀲滟含情,對著如云賓客似笑非笑,轉(zhuǎn)瞬便是清明下的一片死寂。
他身是歡場中人,心游離世俗之外,直至遇見楚家二少爺楚御,才算真正將自己演了進去。
棠梨班中高閣之上,金尊玉貴的少爺注視著虞棠演完一出《霸王別姬》。劇終虞姬拔劍自刎,花影重疊的衣裳旋出好看的弧度,被紅妝粉飾的眼里閃爍晶瑩的淚光。楚御忽而就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他想卸了這個戲子的偽裝,想看那濃墨重彩之下是何等清凈模樣。
楚御與虞棠年少相識,一手捧紅他,將他捧成金陵人人稱道的名伶。捧到虞棠一開場,萬人空巷。楚御亦曾想為虞棠贖身,卻遭了楚家的激烈反對。
父親說:“你為捧個戲子一擲千金的事鬧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你是楚家的少爺,捧個人不算什么,可若將人接出來養(yǎng)在外頭,那便是讓我們楚家蒙羞!你敢做,我便敢一槍斃了他!”
大哥說:“二弟,戲子無情,你可別動了真心。再說了,兩個男人,終究不成規(guī)矩,你日后還是要找個門當(dāng)戶對的小姐娶了的。”
為了有足夠的勢力保護虞棠,楚御選擇從軍。
臨行那天虞棠為他一顆顆扣上衣領(lǐng)上的扣子,笑得溫雅:“少爺,我等你回來。你一回來,就成將軍了。”
楚御低笑:“我當(dāng)了將軍,就娶了你這個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