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她身后的虛影再次出現(xiàn),細(xì)若游絲的聲音仿佛馬上就要熄滅“現(xiàn)在阻止他還來得及,以生命獻(xiàn)祭的過程中蘇梧的周身法力正在被陣法汲取,現(xiàn)在是他最弱小的時候。”
宴心回眸一看,蘇梧的身影果然半明半滅,能透過神圣優(yōu)雅的龍身看到另一側(cè)的天光。
這個時候確實是他最弱小的時候。
她握緊“裂天”,咬著牙,往前飛去,運(yùn)起全身法力,直直破開這尚未完成的陣法屏障。
天象明王陣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覷,現(xiàn)在陣法尚未完成,其守護(hù)力量就如此之強(qiáng),縱然她有“裂天”在手,那鋒銳的劍氣還是飛得非常緩慢,恍若破開萬年的堅冰。
蘇梧妖異美麗的龍瞳瞥了一眼宴心,便沒有再看她,現(xiàn)在他全神貫注于驅(qū)動陣法,無暇分心。
只要天象明王陣大成,那么他便至少留下了修真界之中半數(shù)人的性命。
然而此劍盯著他身體的最薄弱之處而來,若真中了,只會打亂他施展陣法的進(jìn)度。
宴心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或許真的能夠阻止蘇梧。
然而就在“裂天”的劍刃就要觸到蘇梧有些虛幻的身體之時,一抹微光忽然從他身上飄蕩而出。
那“結(jié)魂”之中的小小燈火,歷經(jīng)三年,固魂時間已過,一個靈魂誕生。
一個真真切切存在著的靈魂從油燈之中脫離而出,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便是裹天挾地的“裂天”一劍。
而她的身后,是蘇梧巨大且溫暖的身體。
沒有絲毫的猶豫,她擋住了這劍光,阻止它刺向蘇梧的身體。
雖然在三年固魂時間之內(nèi),她的意識懵懂,但她認(rèn)得的唯一一人便是蘇梧。
冰寒的氣息瞬間侵入靈魂深處,她空有靈魂,而無肉身,所以這“裂天”在她腦海深處留下了永生難忘的印記。
從此往后,不論時間過去多久,她都害怕這把劍。
“裂天”在被她的靈魂擋下的一瞬間,無數(shù)蓬勃的生命力量從靈魂深處奔涌而出,修復(fù)著受損的神識。
這是何等強(qiáng)大的生命力量,宴心只一眼,便知道了這個靈魂是什么。
“原來,還有一只鳳凰在這里。”她發(fā)出絕望的聲音。
然而此劍未成,滿盤皆輸,她被天象明王陣的陣法之力彈出北海之外,無形無質(zhì)的屏障堪比天塹,就算是已飛升之人前來,也無法破開。
修真界大半的人還在北海之內(nèi),宴心無法飛升。將永世沉淪于這片荒蕪大地之中,沒有一條生命,沒有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千年萬年,萬世孤寂,除非死去。
這比死亡還要可怕。
當(dāng)逾越天地的陣法屏障升起的時候,蘇梧已經(jīng)即將閉上他的眼睛,金色的光芒馬上就要熄滅。
一抹紅色的光芒從天際垂落,那燈火之中靈魂睜著一雙懵懂的鳳眼,眼角緋紅,盯著蘇梧一雙美麗的金色眼眸看。
“我第一次見到你長什么樣,你就要死了。”她輕輕撫摸蘇梧的臉頰,長長的睫毛在她的掌心蹭著。
“我也第一次看到你長什么樣。”蘇梧緩聲說道,聲音深沉有力。
“那我好看嗎”她眨了眨眼睫,低頭問道。
“是我想的那樣。”蘇梧的聲音漸弱,雖堅定,但音量卻越來越小。
小小的靈魂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就這么伸出手翻來覆去心疼地摸著他挺拔的眉峰。
“你會不會有些后悔”她忽然問道。
“是有那么幾分。”蘇梧終究是閉上了眼睛,一滴幾不可察的淚水從他的眼角出現(xiàn)。
他確實是有三分悔意,若能提早察覺宴心異狀,事情也不會演變至此。
若他有情有愛有心,也不至于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才能催動天象明王陣。
藍(lán)色的淚光微微閃動,懸停在半空。
蘇梧化為龍身,已經(jīng)轟然墜落,在海面上激起千濤萬浪,一座綿延千里的山脊拔地而起,穿破水面,似飛龍欲躍,激起的千層浪化而為雨,滴滴答答落在海面上,泛起漣漪。
那小小的靈魂輕輕碰了碰那滴眼淚,正不知所措間,一股力量卻忽然之間席卷而來。
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旋渦之中,那靈魂無法抵抗,只能被強(qiáng)行帶走。
她下意識地握住了手中的那滴眼淚,任憑自己被那股力量拉到了一個陌生的時空。
在她離開的一瞬間,世間左右之物瞬間化為烏有,消弭于無形,這個世界在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面前,強(qiáng)行重啟,而兩個靈魂,回溯時光,穿越時空間隙,來到過往。
其中一個是她,而另一個,自然是宿裴。
——
漫天的雪花卷起,落在劍鞘上,悄然融化。
君微撐著一把傘,漫步于靈鳳門的山道之間,堆積的白骨已經(jīng)被雪花覆蓋,看不出一些蹤跡來。
早在十多年前,與宴心同出一門的他,已發(fā)覺她的不對勁。
然而修真界眾人都對她敬重不已,奉若神明,他無法,只能暫且已下山游歷的借口離開山門,暗中觀察。
直到那日,他看見宴心走進(jìn)了埋葬九十九位遺族之人的禁地之中,方覺是怎么一回事。
時而至今,除卻北海之外的其他地方,僅有兩個活人。
一個是與宴心交杯對拜的枕邊人宿裴,一個則是君微。
君微回眸望向無邊無際的黑色疆土,推開塵封已久的大門。
宿裴正被囚于鳳凰尊主曾經(jīng)高坐的位置之上。
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回蕩在大堂里,踩出一串腳印。
隨著鎖鏈的嘩啦聲響,宿裴睜開了眼。
“是你”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嗯。”君微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口。
宿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之間一柄殺氣凜然的薄劍破開他的心口,阻隔著道心與自身的交流。
“抱歉,不這樣我恐怕早已受門規(guī)懲罰而死去。”君微羞澀地笑了笑,倒在了宿裴的面前,救出了宿裴,他方覺使命已成。
云山翠微派的最后一名弟子,死在了他的面前,黑色雪花逐漸飛入廳堂。
宿裴低頭看了君微一眼,從椅上緩緩起身,朝外走去。
靈鳳門之上,便是鳳凰一族平日棲居的鳳巢,內(nèi)里,有一天地至寶能使靈魂穿越時空,來到過去或者未來。
這是曼靈某次與他交談之時失口透露出的消息。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
宿裴想,自己應(yīng)當(dāng)會在一切發(fā)生之前,將禍患永除。
他走在鳳巢古老的長長回廊之中,跌跌撞撞,看到了回廊盡處的一盞古老油燈。
宿裴伸手點燃,一股力量包裹著他的靈魂回溯時光而去。
身為鳳凰一族時代守護(hù)的至寶,“轉(zhuǎn)魄”無可避免地帶著那“結(jié)魂”之中的靈魂,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只鳳凰一同離開。
兩個靈魂和一滴眼淚,本應(yīng)回到過去。
然而此時,上界至高的山巔,銀白色的發(fā)絲垂落在地,宴安絕望地看著自己布下的旗子功虧一簣,所有的計劃都因蘇梧的天象明王陣而被破壞。
而此時因“轉(zhuǎn)魄”的力量,兩個靈魂將重回過去,知曉真相的兩人必定會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
宴心將山河筆揮毫寫作,頃刻間寫就一本厚厚的書,書的結(jié)尾上赫然寫著“那蘇梧惡事做盡,終究是在宴心高超的劍法之下敗下陣來,身死道消。”
這本書順勢被投入某一個更加弱小懵懂的靈魂之中,擾亂她的記憶。
做到這個程度,還不夠保險。
宴安手一揮,嘴角溢出鮮血,使盡全身法力,終究是讓脫離此界即將進(jìn)入時空縫隙的“結(jié)魂”而生的靈魂偏離了些許方向。
宿裴和那滴眼淚能夠回到過去,她卻轉(zhuǎn)了個方向,來到了一處陌生的世界。
孤兒院的院長發(fā)現(xiàn)了停在門口破爛紙箱里躺著的小小嬰兒,正咧著嘴看著她笑,一雙鳳眼很是好看。
老婆婆看了看街道上鳳凰木上的花朵燦爛似火,拍了拍小嬰兒的肩膀說道“你看這鳳凰花如此好看,不如就叫你慕凰吧”skb6ws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