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衣料有點(diǎn)沉，低頭一看，綠衫的衣擺滾了泥濘，右腳也成了赭色，依稀記得剛才不小心踏進(jìn)了泥洼里，泥點(diǎn)子亂飛，連脖子上都濺了幾滴。
他低頭擰著衣擺，巨巖旁的草堆中似乎有什么動(dòng)靜，商沉抬眼看著，忽然間一只臟兮兮的腳從草堆中伸出來踏在地上，緊接著，蓬頭垢面的一張臉猛地鉆出，像是要掙脫什么，整個(gè)人急急地跌落出來。
商沉直起身子，就這么看著那乞丐似的少年在巨巖邊站住，背對(duì)著他。
他望著那少年的背影啞了口。片刻之后，他問道：“你是誰”
那少年像是這才發(fā)覺他的存在，一低頭，朝著懸崖邊拔腿就逃。商沉緊隨其后，眼看著那少年飛身下了山崖，跳落在在樹枝上，又沿著山間的溪水往別的山峰跑。這御虛道的山峰都是商沉自小到大走熟了的，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見他在一處無人住的山前躊躇片刻，又望一眼商沉，朝御虛主峰奔去。
商沉直弄不清楚這少年是人是鬼，是妖還是道。他若出去說起此事，道長師叔們怕要說他看錯(cuò)了，可這少年的氣息分明不是幻境中人，哪里就假了
前面是幾十丈之高的峭壁，少年氣喘不止，走投無路，在石壁前停住。
“你是誰”
少年不言不語。
“你怎么進(jìn)來的”
仍舊不答。
這少年的周身似乎有些古怪，氣流亂竄，山間的林木也似在晃動(dòng)。商沉冷眼看著，越看越覺得不尋常。這是御虛道的幻境，外人能進(jìn)來也就算了，怎的連幻境中的景象也能控制
“我不是要害你，也不想害你。” 商沉慢慢走上前，“至少跟我說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什么商沉皺起眉。
“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少年見他靠近，周身發(fā)出一股猛烈的真氣，像是受到威脅般張開利爪。商沉怕他情緒失控，在他一丈之前停下，溫聲問道：“這里是御虛道的幻境，非尋常人能進(jìn)得來，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
少年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們御虛道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
他們御虛道算不上替天行道，可平時(shí)無論如何也除惡揚(yáng)善、濟(jì)世救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這行字似乎言重了些。商沉垂眸不同他多做辯解，目光掃過他一身襤褸的衣裝，腿上有瘡，渾身泥濘，全身像是從沒洗過澡。他斟酌片刻，低聲道：“你如今似乎有難。”
少年低頭不語，亂發(fā)之下的長眉緊鎖，商沉緩緩向前又走幾步，那少年的呼吸驟然急促，忽得往后一退，口中念著什么，目光緊緊盯著他。
商沉不知這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一股極大的氣流呼嘯而來，飛土揚(yáng)石，讓人的眼睛也睜不開，連忙飛身躍出。那氣流來得快去得也快，逐漸變?nèi)酰坛猎倩貋頃r(shí)，那少年已經(jīng)不見了。
沒了
不但人不見了，連氣息也蕩然無存。
這是走了
商沉蹙著眉，低頭看著那地上的腳印。
少年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如入無人之地，讓他都要懷疑這御虛道的陣法幻境是浪得虛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