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證上十八歲的劉長安,除了眼神和氣質(zhì)略微顯得成熟一些,和絕大多數(shù)這個年齡的少年并沒有太多區(qū)別,時方五月,郡沙的夏日炎炎,而就在下一個月他就將參加一年一度的高考。
今天并不是周日,也不是什么假期,劉長安單純的只是因?yàn)橐环輧砂賶K錢的零工,逃了一上午的課而已。
大概又會被班主任黃善念叨,又會被同桌安暖尋根問底,劉長安從自己的雜物間里把折疊藤椅搬了出來放在樹蔭下,泡了一壺茶,準(zhǔn)備躺上一下午。
午后的樓間坪地中只有這么一顆生長的遮天蔽日的大水梧桐樹,五月正是枝葉滋滋瘋長的時候,撒下了一地清涼的樹蔭。
除了劉長安,還有幾個老人也大抵是如此姿態(tài)準(zhǔn)備度過一個愜意而舒適的下午,住在這里的年輕人很少,基本上都是退休多年的老頭老太太們。
側(cè)頭看了一眼最近的錢老頭,頭發(fā)零零碎碎的掉光了,滿臉的老人斑,皺紋松松垮垮的,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似乎人生中留給他剩下的時光,都打算用來這么躺著。
劉長安轉(zhuǎn)過頭去,看著書中的句子: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
這是蘇軾《赤壁賦》里的句子,另一個寫三國的人寫的句子也挺好:“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蘇軾死了很多年了,只留下一些文字,然而對于無窮的時光中恒河沙數(shù)般的螻蟻來說,已經(jīng)是生命能留下的最美好的痕跡了。
要知道絕大多數(shù)人,沒有在這世間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從不曾來過。
一整個下午,劉長安并沒有睡覺,而是看了小半本《八先生文集》,感覺到了肚子餓了,這才把折疊椅和茶壺搬了回去。
他只是懷古,念古,卻并沒有厭倦現(xiàn)在的生活,相反的一邊讀著古書,一邊享受著現(xiàn)在的生活,讓他十分愜意。
求死不得當(dāng)然只是玩笑,人活的越久,就越不想死,這美妙或者丑陋的人間,終究有太多的不可知而讓人好奇未來會有什么等待著他去旁觀。
輕輕一拍蔥花,碾出香氣,姜和蒜在豬油里煎,再淋到蔥花和菜葉上,撈出煮了三分鐘的面條,不綿不生,嚼頭剛剛好,一碗攪拌起來,便是香氣四溢,劉長安吃完,天已經(jīng)淡淡的黑了。
出門散步,劉長安的步子不快不慢,這時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穿過人群,看著陌生人或冷淡,或僵硬,或勉強(qiáng),或輕松,或愉悅的種種面孔,劉長安偶爾也會覺得有些孤獨(dú)。
因?yàn)樘嗍煜さ拿婵祝家呀?jīng)再也見不著了。
來到江邊,靜靜流淌的水中并沒有白發(fā)的漁夫和晃悠的烏篷船,劉長安依然覺得那句詩很應(yīng)景。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一壺煮酒喜相逢。
能與誰相逢劉長安暗嘆了一聲。
這便是劉長安平淡無奇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