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左國公和喬氏都不許他棄文學武,他身邊的那些好友也是如此,都只能過過手癮了。
他們幾人在棲風亭外立了靶子,就開始笑鬧著比拼射箭了。
左嶠在他這幫好友里頭,是準頭最高的一位,每回都能贏他們不少酒錢。
今日左嶠也抱著如此的想法,唇角勾著抹渾笑,將弓弦拉成了滿月之態(tài)。
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左嶠微揚起臉,得意地等著好友們歡呼驚嘆的鼓掌聲,可等了半天,卻沒有動靜。
再一看,這群狗東西竟都沒關(guān)注他射箭,目光都望著同一個方向。
有什么好看的左嶠湊過去,順著他們的目光一塊望去。
然后……
左嬌正輕抿著茶,這回的賞雪宴是丞相府辦的,所以就連喝的茶也是最貴重的茶,今日喝的是信陽毛尖,茶已過兩盞,鼻尖那股清香的蘭花味仍在,悠久淡香。
秋霜臉色十分不好地走過來,壓在左嬌的耳邊說道:“姑娘,不好了,小公爺要用一位姑娘當靶子,那邊正鬧得歡呢。”
“什么”左嬌臉色一變,茶也不想品了,連忙起身往那邊走。
左嶠向來是混不吝的性子,但也不該混賬到拿人命開玩笑,若讓父親母親知道了,定要打得他幾日下不了床。
左嬌已經(jīng)努力邁著最大的步子,但還是去晚了一步。
她剛走過最后一棵梅花樹,還未踏進射箭的那塊空地,就見左嶠搭在利箭上的手一松,離弦之箭疾馳而出,直直往前,直到擦過了一位姑娘的鬢邊,將她鬢邊別著的那朵梅花釘?shù)搅说厣稀?
左嶠周圍那群狐朋狗友已經(jīng)歡呼雀躍著鼓起掌來,直夸左嶠好箭法。
左嶠也得意地微挑著眉,不羈地看著那位姑娘,似乎在等她說什么。
那位姑娘身上著著洗的發(fā)白的粗布衣裳,干凈簡陋,但她的肌膚卻雪白一片,是荊釵布裙遮掩不了的麗色。
受了這般的驚嚇,她依舊面不改色,直視著前方,眸中并無其他的情緒,雖衣衫有些薄,寒風凜冽呼嘯吹散了她鬢邊的碎發(fā),她卻恍然不知似的,站得筆直,緊抿著唇,像是無論怎樣的風霜都壓不倒那一身傲骨。
左嬌心抽了抽,這位姑娘她上一世沒見過,也不知是什么身份。
倒是秋霜提醒了她:“姑娘,您看,這女子是不是賣花釵子的”
左嬌視線微微移了半寸,看到那姑娘腳邊有個竹籃子,里頭放著許多木釵子,釵頭綴著嬌而不厭的梅花,還壓著些雪,這花釵子比不得名貴的首飾,只是剛摘下的梅花伴著冷韻幽香,倒是有些野趣,許多貴女們也歡喜買來玩玩。
左嶠掏出一錠銀子,扔到了那姑娘身邊的籃子里,頗有些混不吝地說道:“有膽量,銀錢歸你了。”
“……”左嬌見那姑娘彎腰拿了銀子,卻沒拿她的竹籃子,也沒多說旁的話,轉(zhuǎn)身徑直走了。
背影在這漫天風雪之下顯得單薄而柔弱,卻堅韌頑強,布裙的裙擺泅著雪水,仿佛踏雪而去,自有上京城那些千嬌百媚的貴女們不一樣的味道。
總之左嶠身后那一幫子好友是看得眼睛有些直了,左嶠卻似乎還未開竅,對那女子并無興趣,只低頭看著這籃花釵子,眼睛一亮。
左嬌在林子里等了一會兒,果然,左嶠很快就提著這竹籃子來找她了:“嬌嬌你看,哥哥給你弄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兒”
“哥哥,我都知道了。”左嬌沒有接他提著的籃子,“你怎能用箭去射一個姑娘”
“嬌嬌,哥哥箭術(shù)好,你怕什么”左嶠雖這樣說,但被妹妹這么一訓,莫名有些心慌。
“箭術(shù)好也不行,若傳出去,左國公府就落了個欺負百姓的惡名聲了。”
“不會吧……”左嶠瞥了遠處那幫好友一眼,“我和嗣才他們都是好友,他們定不會出去亂說的。嬌嬌,你知道哥哥容易頭腦發(fā)熱,他們一起哄,我就……”
左嶠聲音越來越小,這世上最傷心的事不是被爹娘打,而是被妹妹訓……
“哥哥,你若以后再這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左嬌發(fā)狠話道。
左嶠猛地抬起頭,與先前射箭時玩世不恭的小公爺判若兩人,此時眸里只有可憐和委屈。
他錯了,比被妹妹訓更傷心的事,是妹妹說再也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