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福寺坐落在半山腰,馬車卻只能停在山腳,再往上,就需家丁們抬著轎子往上走了。
老夫人、喬氏和左嬌都是嬌養(yǎng)長大,自然是需得坐轎子的,左嶠卻坐不慣,下了馬便負手拾級而上,在這山間縹緲的霧氣繚繞襯托之下,背影看上去頗有些出塵之姿。
左嬌坐在轎上,看著左嶠心想若她這個兄長沒那么糊涂混賬,心思伶俐些,讀書用功些,再加上他這幅天生的好相貌,定能讓上京城的許多女子為之傾心,也不必母親煩憂他的親事了。
左國公府的規(guī)矩是按長幼順序成親,上一世左嬌出嫁就因為左嶠遲遲未定親而推遲了小半年。
左嶠比左嬌大了三歲,早就到了適宜婚配的年紀,喬氏早兩年就已經(jīng)開始為他相看了,只是始終沒挑到稱心如意的。
若與左國公府門當戶對的勛貴之家,則看不上左嶠這憊懶頑劣的性子,不愿自個兒的掌上明珠嫁給左嶠這樣不思上進的紈绔。
若是小門小戶的,喬氏又擔心這姑娘太過小家子氣,未見過世面,難以撐起整個左國公府,畢竟左嶠的正妻,以后是要做左國公的夫人,成為偌大的左國公府的當家主母的。
后來喬氏千挑萬選,總算挑了一戶勉強滿意的人家,但左嶠成親后依舊是這么個性子,左嬌那位賢惠端莊的嫂嫂也漸漸對他死了心,兩人的日子過得平淡寡味,貌合神離。
左嬌輕嘆了口氣,這一世,還是不要讓兄長糟蹋了那位姑娘吧,兩人都該尋別的姻緣才是……
左嬌心中盤算著該如何替兄長尋到他的姻緣,便在轎子輕晃之下到了半山腰,不遠處便是矗立在繚繞霧氣中的普福寺,宛如是仙山樓閣飄在浮云之上,縹緲出塵。
左嬌每年都要跟隨老夫人和喬氏來這一回,所以對普福寺并不陌生。
老夫人和喬氏帶著左嶠左嬌在殿中誠心祈福跪拜了一番,便打算去禪房與普福寺的方丈吃茶品禪。
左嬌聽不明白那些暈暈乎乎的大道理,左嶠亦然,兩人十分有默契地留在了殿內(nèi)說是要再求幾道符。
等老夫人和喬氏走了,左嶠勒起袖子就打算下山去。
“哥哥,祖母說了,要留在這兒用齋飯呢。”左嬌叫住了他。
左嶠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小聲說道:“嬌嬌,我好幾個朋友都在等著我呢,你就跟祖母還有母親說,我身子不適,先回去歇息了。”
“……”這個說法也太蹩腳了,左嬌無奈,以她兄長的腦袋估計也只能想出這樣的理由了。
“嬌嬌,你看哥哥讀書多辛苦,明日又得被關(guān)回國子監(jiān),許久不得出來,這最后一日大休,怎么也得好好放松放松不是你想要什么東西,哥哥回府給你買。”
“不用了,哥哥送我的雪團,我很喜歡。”左嬌眉眼彎彎如盈盈春水,決定還是看在雪團的面子上,饒過兄長一回。
左嶠也不明白為什么去個酒樓還要征求妹妹點頭,但既然左嬌同意了,他便立馬高高興興下山瀟灑去了。
左嬌看著他孩子氣的背影,再次無奈地輕笑搖了搖頭,往普福寺的庭院走去。
山中空氣極好,能嗅到清新的花草木香,沁潤心脾。
許久悶在府中好不容易出來,左嬌倒是想到處走動走動,權(quán)當是散散心。
庭院氤氳在霧氣髦中,有一棵蒼綠色的古木參天,甚至比杏黃色的院墻還要高,直直往上似是要將那天穹湛湛撐破。
還有一個小沙彌,約莫不過十歲,穿著古舊卻干凈的縵衣,正在心無旁騖的灑掃著院子,見到左嬌來了,他朝左嬌雙手合十伏了伏身子,就提著木桶和掃帚從另一扇門走了,很是害羞怕生。
左嬌只帶了秋霜一個丫鬟,主仆二人繞到那棵幾人合抱粗的大樹后,左嬌伸出細白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樹干上的紋路,斑駁粗糙,卻充滿了生機綠意。
上一世,就是在這棵樹下,衛(wèi)慎清專注而溫柔地同她說:“左姑娘,你放心,此生我定不會負你。”
當時他溫潤清澈的眸子中滿是認真與珍惜,她真的就信了,直到飲下那杯毒酒前,都還傻傻的信著。
只是如今重活一世,左嬌想到這一切只覺得可笑不堪,男人的嘴,她是再不會信的了。
左嬌正出神著,突然聽到庭院里傳來了動靜,似是有人過來了。
“表哥,你在找什么呀能不能走慢點等等我”一道清麗悅耳的女聲響起,似乎含著絲嗔意。
左嬌立時便輕蹙起了眉尖,這道聲音她實在太熟悉不過了,她嫁給衛(wèi)慎清之后,這聲音的主人也就是衛(wèi)慎清的表妹時常來衛(wèi)國公府做客,總要尋釁挑事找她些不痛快。
她曾與衛(wèi)慎清說過一兩回,他卻跟她說他表妹只是從小嬌寵慣了,性子有些驕縱,愛耍些小性子,但品行卻是天真良善的,讓她這個做嫂嫂的多讓著些便是了。
假裝不經(jīng)意提起過一兩回過后,左嬌也懶得再與衛(wèi)慎清說這些糟心事了,反正衛(wèi)慎清的表妹雖然讓她糟心,卻很是蠢笨,應(yīng)付起來倒也輕松。
左嬌身前的古樹很大,正好擋住了她嬌柔的身形,所以他們好像并未看到她。
只聽到衛(wèi)慎清溫潤的聲音響起:“三妹妹,你還是莫要跟著我了,你我雖為兄妹,但終究男女有別,若讓旁人瞧見我倆單獨相處,定會有損你的名譽。”
左嬌聽得這話,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這話說得倒是道貌岸然,就是難聽得很。
“沒關(guān)系呀表哥,你在找什么,我?guī)湍阋黄鹫摇N也慌碌模覀儌z清清白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為何要怕別人瞎說八道”
“……”衛(wèi)慎清沒再說話,但秋霜卻往左嬌那邊縮了縮,被聽到了動靜。
衛(wèi)慎清的表妹趙蘭嫣警惕地看向這棵古樹:“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