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沉地搖了搖頭,抬頭,發(fā)現(xiàn)江璃已經(jīng)走到殿門口了,背對著她,道:“別忘了你的頭,殘毒未清,想多了事可是容易傻的更厲害。”
寧嬈:……
對,頭要緊!
管他什么云梁還是楚王,關(guān)她什么事,瞎操心!
她蹦蹦跳跳地回了正殿,喝了一口茶,猛地反應(yīng)過來,她鄭重其事地去找江璃問問題,他回答她什么了
什么都沒跟她說!
就說了什么云梁雙數(shù)寓意不祥,她知道這個干什么有什么用
虧她還跟個傻子似的高高興興地回來,那是被江璃糊弄回來了!
她氣不打一處來,見玄珠抱了厚厚的一摞簿子進來,道:“娘娘,這是這個月的賬冊,您是不是先理一理。”
寧嬈彎了腰,看了看那半人高的賬簿,又看向玄珠,咽了咽唾沫:“你確定這是一個月的賬冊不是說后宮沒有嬪妃嗎這都記得什么”
玄珠將賬簿放下,翻開最上面一本,開始念:“后宮宮女各制春衫一件,支白銀五千四百兩;織造坊翻新庫房,支白銀三百一十兩;放四十五名宮女出宮,賞銀四千五百兩;祈康殿新制綢帳、茜錦,支白銀一千兩;春祭供祀,支……”
“停!”寧嬈問:“要我做什么”
玄珠掰著手指,稀松平常道:“娘娘只要核對賬目,計算開支,清點物品,吩咐六宮四局依時呈上細冊,對照前月,看看有沒有可節(jié)流之處,再估算下月用度,讓底下人先行準備。”
她想了想:“好似漏了些什么,奴婢也不是十分清楚,平日里奴婢都是給娘娘打下手撥撥算盤珠子還行,大主意都是娘娘自個兒拿的。”
寧嬈站在賬簿前,靜默了片刻,看她:“那現(xiàn)在怎么辦我不會,你說的那些東西我聽都沒聽過……”
她長到十五歲,最擅長的就是不學(xué)無術(shù),對于理賬簿,這項技能好像……有點欠缺。
玄珠發(fā)愁地看了看賬簿,“要不奴婢先將賬目大體理一理,看這個月能不能先糊弄過去……”
“就這么辦。”寧嬈愉快地拍板。
玄珠:……
―
下午禮部的人果然來了,玄珠特意囑咐墨珠陪著寧嬈應(yīng)付他們,等他們走了,墨珠長舒了口氣,從篋柜里拿出一顆安神丸放進綠鯢銅爐中,道:“時辰還早,娘娘不如睡一覺,晚上陛下要來娘娘教禮儀。”
寧嬈見那安神丸很稀奇,是滾圓的一顆珍珠似得,泛著瑩潤的光澤,熔入炭中,竟讓人有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墨珠注意到她的神色,笑道:“這是楚王贈與娘娘的,前幾天殿下聽聞娘娘鳳體不安,特意上帖子問安,還附贈了這安神丸,據(jù)說對凝神靜氣有奇效。”
楚王……寧嬈趴在榻上,思索道:“上午陛下跟我說楚王回京,他原本是不在京城嗎”她記得幾個郡王雖有封地,但常年流連于帝都,當(dāng)年她爹主要的參奏對象就是這些仗著蔭封跋扈不堪的皇親。楚王到底是江璃的親弟弟,不會待遇都不如這些郡王吧……
墨珠抿了抿唇,壓低聲音道:“娘娘記不得了,當(dāng)年楚王可是犯了事被逐出長安的。陛下親旨,非圣壽祭典不得回京。”
被逐出長安有料!
寧嬈目光炯炯地看向墨珠,好奇道:“為什么他犯了什么事”
“這在當(dāng)年可是震驚朝野的,楚王醉酒,夜闖端華門。”
寧嬈疑惑:“端華門”
“宮中宵禁之后是不準四處行走的,可當(dāng)年楚王荒唐之極,不光違背了宮規(guī),還打了端華門守衛(wèi),大開宮門。要知道端華門是通連鴻蒙殿的,里面供奉的是大魏歷代先帝們的牌位,楚王此舉是擾了祖先安寧,可謂不忠不孝。據(jù)說當(dāng)年宗正府定下的責(zé)罰更厲害,最后是被陛下壓下來了,那時太子剛剛出生,正大赦天下,也順道給了楚王一個恩典,從輕發(fā)落,逐出長安。”
寧嬈打了個呵欠,覺得腦子有些昏沉,迷迷糊糊道:“我要睡一會兒,等晚上叫我……”
她向來心大,不管有多少煩心事,都是能吃能睡的。
只是今日這一睡,倒不怎么安穩(wěn)。
她做了一個夢,四處煙云繚繞,一片白茫茫,看不清周圍是何景致。唯一清晰的是一個聲音……
“阿嬈,我心里有個角落,不管我手中沾了多少污垢,那里總歸是干干凈凈的,放著你,也放著我。”
她有些心傷,想說些什么,可張了口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像是墜入了幽然蔓延到霧靄之中,驅(qū)不散,也掙脫不開。
那霧中突然伸出一支劍,直朝她刺來,猛然驚醒,霍的坐起來。
窗外已是沉釅的一片黑暗,燈燭燃著,一只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摸下一把冷汗。
江璃坐在榻邊一笑:“怎么了做噩夢了”
她腦中一陣空白,又突然有些欣喜,抓著江璃的手急促道:“阿嬈,我心里有個角落,不管我手中沾了多少污垢,那里總歸是干干凈凈的,放著你,也放著我――我剛才在夢中有一個人這樣對我說,聲音可像你了,你是不是這樣說過,我是不是想起什么來了”
江璃任由她握著,臉上的笑容漸漸寡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