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后久居深宮, 除去必須要一國之后出席的場合, 鮮少露面。至于普天同慶的乞巧節(jié), 對他來說不過是平常的日子。皇帝會帶著后宮佳麗登樓賞月,他從來都稱病不出,獨自留在長生殿, 看著宮女端上來的乞巧果, 他才會想起, 原來今日是七夕節(jié)啊。
但今年和往年不同, 他要為兒子的婚事操心,七夕那日自然得現(xiàn)身主持局面。他素來不喜這種事,但兒子是自己生的, 不能不管。旁的有太監(jiān)張羅, 他只要為“相親宴”擬好一個名單。名單上除了三位哥兒,還有五位名門貴女。雖說按照祖制, 李湛的王妃應優(yōu)先從哥兒中挑選, 可就連他也拿不準兒子究竟好男好女。李湛平日里沉默寡言, 他們父子雖然親厚,卻從未談及婚配之事。林后只愿兒子能覓得良人, 那人是女子還是哥兒, 他不在乎。
名單擬好后, 照例送到皇帝那過目。恰巧德妃正在伴駕,湊過去看了一眼, 訝然道“這上頭, 怎會有女子莫非皇后要把秦王的側(cè)妃一起選了”
皇帝思忖片刻, 把奏本合上,吩咐道“按皇后說的辦罷。”
德妃一向安分守己,自知秦王的婚事她無權過問,識趣地沒有多問。她替皇帝斟了杯茶,道“說起婚事三公主的駙馬,皇上心里可有人選了”
皇帝接過茶盞,不溫不火道“此事朕心中自有計較。”
皇后要在七夕當日請高門哥兒和閨秀入宮的消息不脛而走。眾人皆以為秦王妃必定會從哥兒中挑選,沒想到女子竟然也有希望,不少家中有適齡女兒的權貴心思活絡起來,姜畫梅也不例外。當宮里來人傳話時,她還以為自己的小女兒入了皇后的青眼,正喜不自勝時,傳話的公公來了一句“七巧節(jié)夜,皇后請虞二公子去宮中赴宴。”
姜畫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這位公公,我沒聽錯吧,皇后請的是”
“您府上的二公子。”傳話公公笑瞇瞇道。
直到把公公送走,姜畫梅還是有點恍惚,剛好虞笙來向她請安,她就把此事說與兒子聽。
“笙兒,你說皇后讓你在七夕之日進宮,是幾個意思啊”
“大概是讓我去作畫吧。”虞笙也有些納悶。自從他受傷以后,就以要專心備考為由懇求皇帝讓他暫緩入宮作畫事宜,皇帝也同意了,并讓他安心考試,等他名正言順地進了翰林圖畫院再說。這件事林后應該也知道才對。既然不用他作畫,那讓他去是干嘛的
姜畫梅不甘心道“憑什么永晟侯的嫡女就能進宮,小歌就不能小歌有哪里比不過人家么”
虞笙實話實說,“可能沒人家有才沒人家溫柔”
姜畫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瞧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還好你不是哥兒,否則等你嫁了出去,估計連我這個娘都不認了。”
“”這都哪跟哪不過看姜畫梅的反應,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他是常人這個事實,居然還說出“還好你不是哥兒”此類的話來。這也提醒了虞笙,林后是知道他身份的,莫非林后是想讓他也加入選妃團隊
虞笙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左右看了看,心虛道“大哥呢”
姜畫梅還在為虞歌落選憤憤不平,涼涼道“你問娘,娘問誰幾天沒見人影了,真是沒一個省心的。”
虞笙只好撒嬌賣萌地哄姜畫梅開心,千辛萬苦地把人逗笑了,他才和虞麓一道出門前往千萬秋水一堂。這陣子,虞笙遵從醫(yī)囑,不再刻意地練習作畫,天天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再配以莫問歸的針灸進行治療,效果居然很不錯。昨日他嘗試著畫了一副小雞啄米圖,只用了兩炷香的時間就完成了,剛開始他的手感絲般順滑,畫完了雞頭才開始抖。這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質(zhì)的飛躍。看來這莫問歸確實有本事,不愧是晏未嵐請回來的神醫(yī)。
出發(fā)前,虞笙對虞麓道“麓麓,你今天再努力努力,爭取拿到解潮的藥方。來,擊個掌先”
虞麓笑著同碰了碰虞笙的掌心,“我盡力。”
虞笙扶著虞麓上了馬車,正要自己上車時,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從一旁走了過來,來到虞笙跟前道“虞二公子,我家主子有請。”
虞笙愕然抬頭,覺得眼前這人有幾分眼熟,他有了一個猜測,弱弱道“你家主子是舒王”
男人道“正是。”
“”考完試之后,虞笙收到過數(shù)次李欒的帖子,邀請他去王府一聚,他每次都找各種理由拒了,上次他都把下次的理由想好了,沒想到這次人家直接找上了門。“實在是不巧,”虞笙擺出一副真誠的表情,“我現(xiàn)在有急事,拜見不了王爺。等哪天我空了”
“王爺說他不會耽誤虞二公子太久,”男人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輛馬車,“王爺就在車上等公子,公子請。”
“”
虞麓在車上聽到兩人的對話,探出身來,不安道“二哥”
虞笙自知自己這次是逃不掉,擠出一個笑容,“我去向舒王請個安,你先行一步,我晚點就來。”
虞麓點點頭,“那我等二哥。”
和虞麓告別后,虞笙硬著頭皮梗著脖子朝李欒的馬車走去。
“虞笙見過王爺。”他對著馬車說。
里頭傳來李欒的聲音“上來罷。”
侍衛(wèi)將車門打開,虞笙上了馬車,臉上大寫著不樂意。李欒瞧著他,抱著雙臂似笑非笑道“想見虞二公子一面,真是比登天還難。”
虞笙尷尬地笑著“這真的不能怪我,王爺每次找我,我都有事脫不了身,大概我和王爺無緣吧。”
看著虞笙小鹿一般無辜的表情,李欒有些咬牙切齒。他堂堂一品親王,想要什么人沒有,怎么就被虞笙這樣一個沒心沒肺,不懂風情的少年勾得哪哪都不舒服呢。難不成自己上輩子真的欠了他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李欒表面仍舊云淡風輕,“你我之間究竟有沒有緣分,可不是你說了算。虞二公子,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本王什么嗎”
虞笙嘀咕道“王爺記性可真好,朝中內(nèi)外發(fā)生了這么多事,竟然還記得這茬。”
當日蕭貴妃二皇子發(fā)動宮變,李欒聽從宸太妃的意思,并未參與其中。虞笙是他帶進宮的,他卻放任虞笙置于險境,對此他一直頗為愧疚。可如今看虞笙的表現(xiàn),似乎從未把此事放在心上,這讓他隱隱有些不甘。“玉簋已經(jīng)備好了,就在車上。”李欒道,“本王要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