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下午本來不該再有安排，但又被那幾個教授叫回去聊人生，葉斯則在飯后收到面試第一批通知，準(zhǔn)時準(zhǔn)點踏入考場。
中午聽何修說完，明明不是他事，他卻覺得心里特別踏實，走路都更能使上勁了似。
以至于路過一片緊張攥拳念念有詞考生時，葉斯心里還納了個悶。
不都是全國精英嗎，至于緊張成這樣
他敲了一下門，然后理直氣壯地走進考場。
三個考官，左邊男考官年齡最大，目測五十出頭了，能叫得上一聲老大爺。另外兩個稍微年輕一些，一男一女，男坐中間。
“葉斯”女考官抬頭看了葉斯一眼。
“是。”葉斯點頭。
中間男考官面前有一個塑料盤，像過年家里盛花生和酥糖那種，里面輕飄飄幾張紙條。
“來抽題。”男考官說。
跟q大一樣套路，葉斯走過去，沒怎么猶豫就隨手摸起一張，打開看。
在直角坐標(biāo)系中，已知點a1，0，b1，0，若對于y軸上任意n個不同點k
葉斯看了半分鐘，心情平穩(wěn)了點。
是道坐標(biāo)系、不等式、排列組合混考題，算得上復(fù)雜，題型也很新，但沒跑出高中范圍。
葉斯跟何修天天歪在一塊心算都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拿到題兩眼翻著天花板，嘴里叨叨咕咕幾句，然后說，“n最小值是4。”
左邊那個一直低頭老大爺笑起來，“你先給我們看一眼是哪道題。”
另外兩個考官也跟著樂，女考官看著葉斯，“沒見過抽了題自己直接開始算，正常都應(yīng)該是先拿給我們，我們看過后給你讀題。”
“啊。”葉斯一下子有點發(fā)懵，把小紙條放回桌上，“你們沒跟我說啊。”
中間男考官擺擺手，“沒事，知道你說是哪道題。你算得挺快啊，如果我們把條件變一下呢”
葉斯頓了頓，“怎么變”
男考官拿筆在紙條上改了改，“原來是總存在兩個點使得不等式成立，改成只存在兩個點。”
葉斯聞言松了口氣，一哂，“那n沒有最小值了，最大值是12。”
老大爺抬了抬眉毛，“改成，永遠找不到兩個點，使得原不等式成立呢”
葉斯擺擺手，回頭看了眼白板，拉過來用馬克筆寫下一個式子，“那這道題就沒法做了，除非補充一個不等式。現(xiàn)在只有上邊界，你需要再補充一個下邊界，同時，修改點a位置到”
這種小把戲何修最愛玩了。
原題天真無害地問怎么選點確保小于關(guān)系成立，何修就壞心眼地在底下補充一堆有沒，怎么確保不成立怎么確保三分之一區(qū)域中所有點成立能否找到一條平滑曲線左邊小于右邊大于
葉斯也是被練出來了。
他比比劃劃在白板上寫了半面，女老師笑著跟旁邊倆人說，“有點兒意思哦”
老大爺嘁了一聲，轉(zhuǎn)頭說道“昨天q大不是說面到一個好幾年不遇苗子嗎，給那個侯什么嘚瑟壞了吧。”
“他們今年招生不一定行。”男老師撇了撇嘴，“去年金數(shù)和水電這兩個強勢專業(yè)就業(yè)平均薪資都掉了。”
“是啊。”女老師說，“前陣去s省宣講還賴宏觀經(jīng)濟環(huán)境，哎我就沒見過這么不要臉招生辦”
葉斯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那個”
“哦。”老大爺清了下嗓子，“還有時間呢，要不你再抽一道吧。”
男老師把托盤往前推了一下，“別有思想負擔(dān)啊，抽。”
葉斯其實挺想拉張凳子坐下來八卦一下，金數(shù)到底怎么掉了，q大教授們似乎還有意發(fā)展何修呢。
但他忍住了，拘謹(jǐn)穩(wěn)重地又抽了一張紙。
這回葉斯得體地先遞給監(jiān)考老師，女老師接過去打開看了一眼，樂了，“抽中死神了啊。”
葉斯“”
他接過題目展開，心臟懸在嗓子眼，一眼先看圖，看完圖后又趕緊掃題目，掃完題目松了口氣。
好死不死。何修昨天晚上提過。
這題跟q大昨天自招題目不是一個思路，但核心考點相同。何修昨晚復(fù)盤那道題目c之后，忽然說了一句，“這其實就是空間里矩陣問題，披了幾件不等式和積分衣服而已。但我覺得它這個出還不是最變態(tài)，這題要是我出，我肯定巴拉巴拉”
這一巴拉，和眼前這道題基本七八成相似。
真特么和b大出題教授英雄所見略同是怎樣一種體驗。
葉斯低調(diào)地咳嗽了一聲，把紙條放下，“這題有點繞，一點一點來，先拆解問題。”
他一邊說著一邊重新拔開馬克筆，筆尖剛放到白板上，后頭考官樂著問，“你這是有思路了”
“嗯。”葉斯點點頭，心想，我男朋友昨天晚上揪著我強行講完了一遍，今天輪到我來講，真是緣分。
考官點點頭讓他解題，葉斯飛快拆分條件，先用一個類似邏輯圖方式大致梳理了一下解題思路。然后在第一個矩形方塊下開始計算。
“你先等會。”老大爺突然出聲，“你平時做數(shù)學(xué)一直習(xí)慣這么拆解問題么”
葉斯點點頭，心又說，不是我習(xí)慣，是妙蛙老師習(xí)慣，而我是妙蛙老師心愛學(xué)生皮卡丘。
老大爺有些亢奮，“這是一個好習(xí)慣。再聰明腦瓜碰到復(fù)雜問題也會吃力，框架性思維在解決復(fù)雜數(shù)學(xué)大題時非常有效。這題要給我，我也這么拆解。”
葉斯頓了下，深沉地點點頭。
那你和我男朋友挺有緣分。
葉斯轉(zhuǎn)過去繼續(xù)計算。他算著算著突然在某一個分支上想到另一種解法，于是拉了一條線出來，先大致記錄思路，然后繼續(xù)回到一開始推導(dǎo)邏輯里繼續(xù)往下算。
身后三個考官湊在一起議論什么，聲音很小，葉斯聽不清，但也沒想去聽，繼續(xù)專心算題。
他算出最終結(jié)果后頓了頓，抬起胳膊到頂上拉出第二條線那里，順著另一種思路往下算了幾步，得到中間結(jié)果又一條線拉下來，和一開始算法在倒數(shù)第二步殊途同歸了。
葉斯站在白板前上下對比著自己跟何修兩種解法，片刻后坦然地笑了笑。
其實還是何修想法簡單。至少，應(yīng)對這道題更簡單。
“行了，停吧。”女考官溫柔地說。
葉斯放下馬克筆，回頭看著考官，三個人眼神都很柔和，還笑呵呵。
那一瞬間葉斯心里大定，就像是一直懸在空中一口鐘忽然落了地，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谌Χ▓A圈里，一分一毫都沒有偏差。
“我想問問你。”老大爺抬筆指了指白板，“這題拿過來看一遍上手就做，讓我有點驚訝，我知道你們來參加自招都是精英，但再精英也只是高中生。”
“嗯。”葉斯坦誠點頭，“這個題核心考點是空間矩陣，和q大昨天一道題類似，只是出題角度和偽裝條件完全不同。”
“你有同學(xué)參加昨天q大考試嗎”女考官依舊很溫柔，“你們昨天討論過”
葉斯依然誠實，“是。我們也討論過另一種出題可能，和今天這道題相似性更高。”
“所以你其實來之前心里就已經(jīng)有一個差不多答案了。”
葉斯點頭，“是。但剛才第二種方法是我解到一半臨時想到。它不如第一種簡單直白，但假如你們像上一題一樣，突然變換限定條件來問我”
葉斯說著轉(zhuǎn)過身，又拔開馬克筆在白板左上角圈了一個位置，在里面把條件改掉，指著說道“那我新想到解法就更靈活，直接修改矩陣式就可以，整體思路不變。但第一種方法就不行了，還是要切換到我這種解法來。”
老大爺笑著點點頭，“我贊同。”
幾個考官又湊在一起小聲議論了幾句，而后女考官翻了翻資料頁，突然挑眉，“你也是h市英華”
這一個“也”字，葉斯就忍不住嘆氣。
何修和他事跡果然火出圈了，這才一天一夜，從q大火到了和它相愛相殺b大，成了兩校爭風(fēng)吃醋香餑餑。
但沒辦法了，香餑餑他名蛙有主了。
“是。”葉斯舔了下嘴唇，“我是h市英華。”
“哎”女考官一拍桌子，“那昨天報q大那個何修，你認識吧”
“認識。”葉斯點頭，“是我男我同桌。”
答完題過于放松，要不是急剎車，差點把舌頭咬下來。
老大爺連著嘆了好幾口氣，手里捻著他資料，說道“同桌怎么不報同一所啊。”
“咱學(xué)校今年招生運不旺。”女老師旁若無人地咂咂嘴，一邊在評分表上刷刷勾選一邊說，“不過也知足吧，一張桌，起碼來了一個。”
“也是。”老大爺說。
聽到這，葉斯感覺自己心跳已經(jīng)開始加速了，像是看見加分在向他招手。
他答題也算格外順，原定一場考試時間沒用滿，三個考官又隨口跟他聊了聊天。
想學(xué)專業(yè)啊，高三學(xué)習(xí)生活狀態(tài)啊，一模二模成績啊。
“你兩次模考都是全省第九啊。”女考官挑眉說，“一模和二模側(cè)重點還是很不同，你挺穩(wěn)。”
“確實不錯。”老大爺合上筆蓋，把自己那份評分表匯總到女考官手里，又隨口道“你高一高二也一直都穩(wěn)定吧”
葉斯“”
“嗯”老大爺抬頭看過來。
“特別穩(wěn)定。”葉斯咽了口吐沫，“其實我高三比較動蕩，高一高二特別穩(wěn)。可以找我們學(xué)校了解一下情況，沒有比我更穩(wěn)。”但就怕你們了解后懷疑人生。
幾個考官天真地笑了笑，叮囑葉斯不許給外面人透題，然后就讓他出去。
葉斯心臟砰砰跳，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個頭，“那個。”
三個考官同時抬起頭。
葉斯猶豫了下，“加分結(jié)果決策依據(jù)都有什么除了筆試面試，還會追溯我們平時在校成績嗎”
“不會。”老大爺揮揮手，“哪有那個閑工夫，我們只在意現(xiàn)在你有沒有本事，以前事那是你爹媽老了拿來回憶。”
“知道了。”葉斯黑眸一亮，抬手按住門把手，勇者之心還在靜默地bgbg地顫動。
“去叫下一個吧。”考官揮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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