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星辰在衛(wèi)生間吐掉了胃里的那點酸水。
他站起身, 下意識跟來福講話:“來福……”
肩膀上一片安靜,簡星辰頓了頓,他都忘了, 來福一般晚上經(jīng)常不在的,他要回山上修煉。
簡星辰從隔間出去用水洗了把臉,他猶豫了一下給霍訣打電話, 手在鍵盤摩挲了一下還是決定放棄了。
阿訣應該在忙吧, 如果因為這點小事就說想見他, 大概又要被說嬌氣了。
把手機收起來,簡星辰漱口完之后從衛(wèi)生間里面回到包間, 里面的人喝的火熱, 幾個制作人也和演員們聊著天。
導演見他回來了, 招手:“星辰啊,快過來, 見見, 這是王哥。”
簡星辰走到桌邊, 微微彎腰鞠躬:“王哥好。”
坐在導演左手邊的是投資商之一, 他點了點頭:“是主演啊,不錯不錯,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來,干一杯。”
又要喝酒。
想起那難受的味道, 簡星辰真的不想喝, 他搖頭:“對不起, 我不會喝酒。”
整個酒桌都靜了一瞬,導演和王哥的臉都有一點不好看。
王哥放下酒杯:“這就不夠意思啊,以后都是合作伙伴,就喝一杯能怎么樣啊”
導演有點著急了,畢竟這位可是霍先生的心肝寶貝啊,投資人不知道,但他還想要命呢!
導演趕緊打圓場:“算了算了,他可能真的不會喝酒,要不這樣王哥,我替他喝,我干了!”
簡星辰抿了抿唇,軟聲道:“謝謝導演,我自己喝吧。”
他們妖族就忌諱的就是欠下因果,今天如果導演替他擋酒了,就是欠下了因,改日他要償還雙倍的果。
端起手邊的紅酒杯,里面是刺鼻的紅酒味,簡星辰吸了吸鼻子,仰臉灌了幾口,灼燒感從胃里燒起來。
在喝下幾口后他就察覺出這酒的味道不對,里面應該是有東西,而且這東西極其陰毒,應該是人類道士研究出來降服妖物的,如果是往常,正常的水,他應該能察覺出來的,可是因為失去了些心頭血,加上這里的味道混雜,就這么大意了。
灼熱感在體內(nèi)燒,簡星辰的身體本就怕疼,手一抖,酒杯脫落砸在地上,摔出“砰!”的聲響。
卓上的眾人均是渾身一震。
在劇烈的疼痛里,簡星辰的腦海中恍惚忽然聽到了一些零碎的,稀落的人生,從四面八方傳來。
“都是他,包庇魔物,其罪當誅!”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妖物存世一天,人類永不安寧!”
“小殿下,夠了,收手吧。”
“快跑啊,狐妖殺人啦!”
“他就是被你害死的!要不是你……”
漫天的火焰染紅天際,漫山遍野,伏尸千里,血光沖天,零碎的記憶像是從四面八方?jīng)_來,簡星辰忍著頭痛欲裂轉(zhuǎn)身沖出了包廂。
顧風趕緊站起來:“他大概是酒精過敏,我跟過去看看。”
外面的簡星辰撲到了電梯上,準備下樓,身后的顧風又跟了過來,甚至把手機的攝像頭都打開了,就等著能拍到點證據(jù)。
顧風趕過來:“簡星辰……”
原本背著他的簡星辰轉(zhuǎn)過身來,他揮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打在了顧風的臉上,清脆的聲響回蕩在走廊里面,實打?qū)嵉牧Φ缹㈩欙L打懵了。
簡星辰收回手,冷漠的瞥他一眼:“我知道是你。”
顧風的臉頰上出現(xiàn)了通紅的巴掌印,他也是個暴脾氣,哪里受過這種委屈,沖過來就想打回來。
簡星辰的力道極大,捏住了他的手腕直接將人甩在地上:“我與你無冤無仇,可你卻苦苦相逼,喔,你是想除了我嗎,你既然知道我是妖怪,那你應該知道,我們妖的法律可跟人不一樣,你先壞了規(guī)矩,那我先斬后奏完全合法,你記住,害人就要有被害的覺悟,今天你沒能除了我,改日我會回來找你的喔。”
軟軟的聲音明明沒帶著多少戾氣,卻讓人毛骨悚然,這也是顧風第一次察覺到,簡星辰不是個善茬,至少,不像是他表現(xiàn)出來的無害。
“叮”
電梯到了樓層,簡星辰看都不再多看地上的人一眼,直接踉蹌的進了電梯里。
電梯門被關(guān)上,靠在鏡子上,整個身體的力量在漸漸消退,全靠一股毅力撐著才沒有顯出原型暈死過去。
簡星辰咬緊牙根,可最后終于控制不住喉嚨那股腥甜之意翻涌,悶頭吐出幾口血來,電梯的地板上出現(xiàn)了紅色的一灘血,異常扎眼。
忍著不適,簡星辰撐著電梯的扶手站直身體,他不能倒下,不能讓其他的妖族看笑話,給青丘丟臉。
顧不上姑姑的警告,自己解開穴道,把被封住的靈氣打開,一揮手去除掉血跡,整個人憑空從電梯消失。
19樓,在酒會上的霍訣接到了保鏢的電話:“簡先生好像跟顧風有了矛盾,我們跟著的人說他進了電梯就沒出來……”
霍訣皺起眉:“去查錄像。”
吩咐完之后霍訣放下手中的酒杯,直接站起身來,一邊的合作商見了側(cè)目過來:“霍先生這是”
霍訣繞過椅子:“有事,你們繼續(xù),算我賬上。”
話音落人便推開房間往外走了,留下一眾人面面相覷,都有點懵逼,最后還是有人默默道:“老婆查崗”
其他人:“……”
電話從過來到霍訣下電梯不過三分鐘的時間,十八樓的電梯門“叮咚”一聲,霍訣從電梯走出來。
顧風還沉浸在剛剛簡星辰的狠話里面不能自拔,整個人還猶自驚恐中。
看到霍訣之后人倒是回了點神,顫顫巍巍道:“霍,霍先生,你……”
霍訣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冷涼的眼神讓人心頭一悸:“他在哪兒”
“下去了。”顧風趕緊指著電梯:“下樓了。”
老實交代完之后顧風瑟瑟發(fā)抖成一團,一會兒腦子里面想妖怪會回來報仇,一會兒又想那粉末怎么沒讓簡星辰現(xiàn)了原型。
但到底是成功了。
霍訣轉(zhuǎn)身要往電梯里面走,顧風下意識喊住他:“霍先生!你知道簡星辰是……是個妖怪嗎”
霍訣的腳步一頓,無端端的,顧風感到的一股子令人忌憚的壓力。
他終于正眼看了顧風,但卻沒有顧風想象中的厭惡,只是一片平靜:“那又如何”
顧風高聲:“人妖殊途!妖精是會害人的!”
話音落,顧風就知道自己說錯話,惹怒眼前這位耐心和脾氣都不算好的人了。
霍訣挑眉,冷聲:“你是汪家的外甥”
電梯的樓層在一層層的下降,直至落在霍訣的面前打開門。
顧風的背后無端生出了一抹涼意。
霍訣頭也不回:“汪景仁聰明一世,教出的小輩倒是蠢笨如豬。”
顧風心里一緊,終于意識到錯了,他趕緊沖過來:“霍先生,我沒想害他的,我就是一時沖動……”
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哪怕顧風拍的再頻繁,也無濟于事。
b市民用公寓外面
妖精公館的保安正在保安室里面和小女友視頻電話,忽然就聽到外面有聲響。
保安趕緊從保安室跑出來,恰好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簡星辰,他穿著一身白金色的錦袍,腰際的束腰繡著兩道狐尾狀的祥云紋理,這是青丘王室才能穿戴的服飾。
保安驚訝:“是小殿下嗎您這是怎么了”
簡星辰揉了揉眉心:“我中了毒,來找月月送我回北陰山閉關(guān)。”
保安離得近了,便也細細打量起這位殿下起來,臉色蒼白,一雙有神的大眼睛也布滿了血絲,身上有隱隱的血腥味,氣息紊亂,的確是中毒。
“知道了,您快跟我進來。”保安開了結(jié)界的門送人進來。
妖怪公寓并不是誰都可以進的,這里有一張強大而又神秘的結(jié)界網(wǎng),里面的人可以輕易出來,但外面的人如果沒有令牌,又沒有保安放行,就會受到結(jié)界的攻擊。
一旦結(jié)界受到攻擊,居住在結(jié)界里面的所有鬼怪都必須出戰(zhàn),這是買房時必須簽的契約。
如果說這座公寓的安全等級高,其實最高的安全等級并不是公寓的結(jié)界有多厲害,而是居住在公寓里面的各路神仙大能厲害。
上到遠古兇獸,下至四海八荒的各路散仙,都居住于此。
簡星辰進了小區(qū),順著弟弟的妖氣找到那戶房子,憑空出現(xiàn)在屋子里面。
坐在次臥里面打游戲的簡月昇就聽到客廳的一聲巨響,接著整套房子都被簡星辰的妖氣覆蓋包圍了。
簡月昇低咒一聲:“艸!”
一把拉開房門:“簡星辰你丫的搞什么你不知道收斂妖氣嗎,你想把全a市的道士都招來……”
未盡之言止于唇舌,客廳坐在地毯上的狐貍把自己縮成一團,疼的直打滾。
簡月昇一瞬間什么氣都消了,猛地沖過來抱住奄奄一息的狐貍,額頭青筋暴起:“誰干的!誰他媽這么大膽子!”
簡星辰哼哼唧唧半天,勾著弟弟的手,軟聲道:“月月,我疼,我想回北陰山閉……閉關(guān)。”
“你中了什么毒,是吃了散靈粉嗎是不是丹田痛,靈氣凝聚不起來”簡月昇在人間混跡的久,對各種陰毒的東西知道的都多一些。
簡星辰也不知道什么粉,只是癥狀蠻像的,就虛弱的點點頭。
簡月昇想了想:“這特么根本是不是閉關(guān)就能解決的,散靈粉被那群傻逼玩意研發(fā)出來的時候就沒有解藥,但是也并非無解,據(jù)我所知,貍力的骨頭就可以解開,但是……”
但擁有貍力骨頭的只有兩個人,一個人特管局的局長容九良。
一個是獨角巷的老板。
兩個人正說話著話,地毯上的手機忽然開始震動響鈴起來,這是簡星辰的老年機。
簡月昇拿起來看了兩眼,來電的人是霍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機給了簡星辰。
簡星辰看了一眼,微微搖頭:“不要讓阿訣看到我現(xiàn)在的樣子。”
“阿訣阿訣,叫的那么親熱,他心里要是有你,還能讓你受傷嗎”簡月昇越想越氣,白了他一眼。
地上的狐貍疼的都不想講話了,但還是用尾巴打了弟弟一下:“不許狐言亂語。”
電話響到一半直接掛掉了,室內(nèi)恢復了一片安靜。
妖怪小區(qū)的外面,保安板凳都還沒有坐熱,外面的車燈就閃花了眼,這是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屬于外來車輛,但里面有人氣,是人類。
保安推開門走出來,問道:“這里不允許外人進來,請問有邀請?zhí)麊帷?
司機道:“沒有。”
保安滿懷歉意,禮貌拒絕:“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們這兒……”
話音到一半止住,因為車窗里面遞來一張卡,這是一張純黑色的卡,上面印著一朵暗紅色的獨角標志,在夜色中很是亮眼。
保安接過來看了看,面色驟變,退后半步開了結(jié)界:“請進。”
車子在夜色中疾馳,最后在一座公寓前停下,車門被保鏢畢恭畢敬的打開,霍訣從車上下來。
夜色的冷空氣從風中席卷而來,搖曳著他的衣擺,男人身穿黑色的大衣,站與冷風中依舊腰身挺直,不動如山,只是面目冷峻的很,周身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
門鈴從外面被人按響時,簡月昇把床上的人安置好之后過來開了門,他略有些驚訝:“你,你是”
霍訣面無表情:“簡星辰在你這兒。”
“你特么不會是霍訣吧”
也不怪簡月昇能這么聯(lián)想,畢竟他哥沒事就愛念叨,加上別人對于霍訣的描述,怎么都能猜中幾分。
霍訣重復一遍:“他在你這兒,帶我去見他。”
“……”
簡月昇想起之前簡星辰的叮囑,鼓起勇氣:“你當我是被嚇大的憑什么你說帶去見他就見他,我哥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他現(xiàn)在沒空,您回吧!”
身后的保鏢猛地皺眉,對這種放肆的人明顯都很不悅。
霍訣不慌不忙:“你照顧不了他,我?guī)厝ァ!?
“不用!我哥跟您什么關(guān)系啊,這就不勞你操心了!”簡月昇驕傲的揚起下巴:“我能照顧好他!”
霍訣拿出了那張黑色的卡,印著獨角標志的卡在燈光下看的格外清晰,這張卡是象征獨角巷主人身份的卡,而且絕對沒有造假的可能,因為那朵花為龍骨所刻,卡身龍氣繚繞,一眼可辨。
簡月昇瞪大眼睛,忽然換上笑容:“不早說,姐夫,哦不,哥夫快進來快進來。”
眾保鏢們:“……”
霍訣也沒功夫跟這些小輩計較,直接跨門進來,推開簡星辰待著的臥室,床上躺著一只火紅色的小狐貍,尾巴環(huán)著自己毛茸茸的身子,兩只卷耳耷拉著,看起來沒什么精神。
后面追過來的簡月昇抱著胳膊道:“我哥是九尾狐,不是人。”
霍訣面色冷漠,沉聲道:“我知道。”
一句話堵住了簡月昇千言萬語準備好的臺詞,完全不按照套路來,實在是氣人的緊。
走上前一步,霍訣直接把狐貍抱在懷里往外走,一貫是沉穩(wěn)的步伐快了不少。
簡月昇緊張起來:“你帶他去哪兒”
霍訣頭也不回,直接跨門而出:“算賬。”
“……”
到達獨角巷之后,貍力的骨頭很快被手下的人送來,霍訣喂著簡星辰喝下之后,看著簡星辰漸漸渾身不再顫抖了才離開。
獨角巷的大廳里,古色古香的廳堂一派莊嚴,此刻有人跪在廳堂中,旁邊還站著一個中年男人。
霍訣走到主位坐下,不發(fā)一言。
倒是站在臺下的汪景仁率先開口了:“在下汪家家主汪景仁見過霍先生,小輩不懂事冒犯了霍先生的人,這全是誤會一場,那物本是我送于侄兒防身所用,他卻誤用了,今日特地帶他來賠罪,還請霍先生不要見怪。”
霍訣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汪景仁,穿著中規(guī)中矩的道袍,實則老狐貍一只,精明的很。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指尖微點:“讓顧風留下。”
汪景仁臉上的笑容一僵,就連下面跪著的顧風身形都是一抖,霍訣此時留人絕對不是留下來做客,以他的手段,下場不言而喻。
汪景仁干笑兩聲:“當然,我們也帶來了賠罪的禮物,聽聞小殿下喜好吃食,特地奉上思吾山上的特產(chǎn)神仙果,不但大補修為,味道也很是可口,想必殿下應該會喜歡”
身后有人端著盤子上來,里面擺放著幾個果子,還散發(fā)著仙氣,一看都是上等靈物。
霍訣讓人收下東西。
顧風看到東西被收下了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整個人也都放松了不少。
但收完東西之后,霍訣卻冷聲道:“顧風要走,可以,把酒喝了。”
汪景仁看了一眼被侍從端上來的紅酒,里面肯定是被加了東西,他臉一黑:“霍先生既然接受了賠禮,就不要欺人太甚了!”
“這是抵我貍骨的錢。”霍訣不咸不淡道:“這杯酒才是賠罪。”
汪景仁還要說什么,一仰臉卻對上了霍訣冰冷的雙眸,一瞬間宛如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些年走南闖北,壞事做了不少,按理說汪景仁作為汪家的家主也不是什么沒見過世面的人,但被霍訣這么一看,還是秫的慌。
霍訣挑眉:“如果不愿喝,我也不會強求,送客。”
汪景仁臉色一變:“霍先生!不能再通融通融嗎”
周圍的保鏢已經(jīng)過來拉人離開了,這里的人只聽命于霍訣,一旦霍訣下了命令,就要無條件服從。
汪景仁被帶著快要離開大廳時猛地一揮袖子,踹了顧風一腳:“去喝!”
顧風驚的瞪大眼睛:“舅舅!”
“讓你快去沒聽見嗎!”汪景仁滿臉怒色,一副要沖過來打人的架勢。
顧風也想不通舅舅為什么會忽然變卦,他苦著臉看到侍從給自己端來的一杯酒,嚇的往后退:“我不喝,我不喝,我還不想死啊!”
凄慘的哭嚎聲回蕩在大廳里面,一遍又一遍,分外醒目,聽著讓人不住的皺眉。
顧風到底是個少爺脾氣,一看舅舅都不幫忙了,喝這杯就是注定的事情了,當即也豁出去了。
他決絕道:“霍先生,你一定是受了妖孽的蠱惑了,他是狐貍精對不對,我在鏡子里面看到了,我給他下藥是為了救您……”
“砰!”
一盞茶從空中落下,直直的砸落在顧風的臉上,在額頭上碎裂開來,滾燙的開水澆了一臉。
顧風痛苦的捂住臉:“啊……”
汪景仁連忙上前幾步要查看,氣的渾身發(fā)抖:“霍訣!你不要欺人太甚!”
坐在主座的男人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軀一下子站起來給人十足的壓迫感,霍訣如閑庭信步一般走下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
霍訣挑眉:“汪家主生氣了也對,畢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一語雙關(guān),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
汪景仁冷哼一聲,雖然臉氣憤的通紅,但到底也不敢真的在獨角巷放肆,畢竟這里是霍訣的地盤。
霍訣的腳踩著瓷渣,像看垃圾一般看著顧風:“小輩不懂規(guī)矩,動了我的人,這次只是略施小戒,若是再有下次……”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顧風,讓所有人的心一涼。
最后顧風還是被人強灌下了那杯酒,那酒里被摻了東西,卻不至死,最后是被汪家的人接走的。
一切都處理完畢之后,霍訣回到了休息室。
簡星辰還是個小狐貍的樣子,許是喝過了解藥,整個人不痛了,倒也有活力了,尾巴悠閑的搖兩下,看上去有些愜意。
在床邊坐下,霍訣看著自己盤成一團的小狐貍,眉頭微微皺起,這小孩不信任他,不管是任何時候,不管受了什么苦,什么委屈,都沒想過來找他。
不管是之前在酒會上,還是發(fā)燒的那次,包括這次在內(nèi),他都沒有接到過一個電話,一條信任。
簡星辰并不依賴他。
這個認知讓霍訣有些不悅,他伸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耳朵,手下的觸感軟乎乎的還有點癢。
狐貍?cè)粲兴X的耳朵動了動,在他的手心就像是蹭了蹭。
霍訣本以為這是要醒了,靜待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還在睡,他倒也不急,便干脆在床的一邊側(cè)環(huán)著狐貍小憩一會兒,一晚上未闔眼,這會兒倒是趁著機會稍微休息一下。
簡星辰徹底醒的時候已經(jīng)三四個小時后了,狐貍睜開了圓溜溜的眼睛,它睡在霍訣的懷里,一抬頭就能看到他。
靜靜的看了兩秒,簡星辰整個狐貍都僵住了。
以飛一般的速度跳到床的另一邊,狐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肉墊爪爪,不得了,阿訣怎么會在這里的!不能讓阿訣知道我是狐貍的事情!
簡星辰踩著床墊準備往床下跑,但剛剛解完毒,渾身沒什么力氣,往下跳的時候腳一滑,直接臉著地的栽了下去。
千鈞一發(fā)之際有人伸手給撈住了,霍訣低沉磁性的聲音帶著訓斥:“別亂動。”
狐貍:“……”
把手里的狐貍提著放到床上,霍訣皺眉:“安分一點,不要亂跑,聽清楚了嗎”
狐貍乖巧的點頭,畢恭畢敬的坐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霍訣看,這認真的樣子像極了平時被訓的簡星辰。
霍訣眉頭這才放松一下,又問:“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狐貍老實的搖頭。
“嗯。”
霍訣得到了回答便也不再訓人,從床上站起身,撿起一邊的西裝外套穿上,邊道:“在床上躺著,別亂跑,我讓人給你送吃的過來。”
簡星辰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聽到吃的瞬間來了精神。
看他老實了,霍訣便打開門出去了,簡星辰若有所思的床上打了個滾,思考這件事情的原委。
聽阿訣的意思是知道自己是只狐貍了,可是他一點都不驚訝,難不成阿訣其實根本不知道我是簡星辰他其實更喜歡狐貍
簡星辰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門被人從外面敲了敲,霍訣帶著人從外面進來,身后的侍從還端著飯,推車里面裝著琳瑯滿目的佳肴。
霍訣扯了一把領(lǐng)帶:“能變回人形嗎”
簡星辰下意識點頭,又趕緊搖頭,端坐在床上的狐貍一臉蠢萌。
霍訣:“……”
他在床邊坐下,招手:“過來。”
床上的小狐貍猶豫了一下,慢吞吞的走過來停在霍訣的手邊,接著垂下腦袋在男人的手心里蹭了蹭。
霍訣的手微縮,掌心傳來的觸感是酥麻的,有些癢,他摸了摸狐貍的腦袋:“變回來,吃飯了。”
簡星辰躥到他身上,這邊是床邊,霍訣怕他掉下去趕緊捧著。
小狐貍看了一眼還沒走的侍從,小肉墊子踩了踩霍訣的腿,哼唧了兩聲。
霍訣撩起眼皮看了眼其他人,低聲吩咐:“都出去。”
侍從們齊聲道:“是。”
最后一個離開的侍從順手關(guān)上門,一眼都不敢多看。
待人全都走了,簡星辰才從霍訣的腿上蹦了下來,鉆到被窩里面,諾大的被子拱出小小的一團。
不消片刻被子就鼓起來一塊,漸漸變成一大塊。
屋里面的飯菜都被擺放好了,香氣四溢,霍訣斜睨他一眼:“出來吃飯。”
被窩里面的手伸出腦袋,簡星辰伸出手拽了拽霍訣的袖子:“阿訣……我真的現(xiàn)在出來嗎”
霍訣頭也不回:“嗯。”
“好喔。”
簡星辰從被窩里面坐起來,上半身光溜溜的,無片點衣物遮體,坐在黑色的床單上更顯的皮膚白皙如玉,小孩一臉無辜,甚至還朝霍訣彎了彎眉眼笑了。
霍訣“蹭”的從床上坐起來,一貫的不動如山被打破,厲聲道:“你衣服呢”
“沒有呀。”簡星辰奶聲奶氣的,頗為無辜。
霍訣青筋暴起,脫下身上的西裝蓋在他腦袋上:“在這兒等著,別亂動。”
交待完這句話后宛如落荒而逃一般的,霍訣直接摔門而出,看著挺生氣的,如果仔細一看還能隱隱瞧見那泛紅的耳廓。
沒一會兒,外面的侍從拿著衣服過來:“先生,您要的衣服。”
霍訣的嘴角叼著煙,吩咐道:“送進去。”
“是。”
“等等。”
將煙在指尖捏滅,霍訣把煙頭遞給侍從,一手接過衣服:“你下去。”
打發(fā)完走侍從,霍訣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里面膽大包天的簡星辰已經(jīng)開始自己拿勺子吃飯了,寬大的西裝外套剛好將人的上本身完美的罩住,聽到門口有動靜,簡星辰老實的放下勺子。
霍訣將衣服丟給他:“穿好衣服再吃飯。”
嘴里還含著粥的簡星辰餓了,他軟聲道:“一會兒穿可以嗎”
室內(nèi)還打著空調(diào),本來溫度就低,本來身體就虛弱,不穿衣服就容易著涼,不僅不為身體健康著想還任性,成何體統(tǒng)!
霍訣冷著臉:“不行。”
“……”
簡星辰慢吞吞的把勺子放下:“好喔。”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直接把外套脫了下來,露出了雪白的雙肩和背,然后去勾一邊換洗用的衣服。
霍訣深呼一口氣,背過身去。
坐在床上換衣服的簡星辰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穿好長t恤之后蹦下床,走到他身后:“阿訣,你生氣了嗎”
近在咫尺的聲音卻仿佛戳到了霍訣,男人不自在的別開眼,終于還是冷聲道:“沒有,去吃飯。”
“喔。”簡星辰拽了拽他的衣角:“一起吃吧。”
霍訣抿唇:“我不餓,自己去吃。”
簡星辰理直氣壯的撒嬌:“我餓,我們?nèi)コ浴!?
“……”
最后兩個人都去吃了飯。
簡星辰雖然吃了解藥,但解藥是分批次吃的,頭開始的兩天沒有問題,但是到了后面副作用就來了,高燒不退,渾渾噩噩。
整個獨角巷公館都陷入了低氣壓,侍從們連走路都小心著不要發(fā)出聲響,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惹怒了霍先生。
這些天因為簡星辰生病了,原本就易怒的霍先生脾氣更不好了,誰再不長眼往槍口上撞,就是嫌命活的太長。
霍訣的車剛從公司回來停在別院門口,侍從們趕緊過來迎接開門。
院子的小徑種著不少奇花,霍訣邊走邊道:“今天如何”
侍從硬著頭皮:“小殿下今天吃不下藥,吐了一次,藥放在爐子上燉著,一會兒還會再送進去。”
話音落后,周圍的氣溫低了一個度。
霍訣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我留你們照顧他,連個藥都喂不好,留來何用”
侍從背后冒出了一身汗:“對不起先生,殿下說不想吃我們不敢強迫才……”
一行人已經(jīng)走進會館里,獨角巷從來都是暗黑系的裝修,灰調(diào)的墻壁,血紅色的地磚,木質(zhì)的擺飾古樸而沉淀,這里常年燃著犀角香,安靜無聲。
霍訣直接上了二樓,吩咐道:“把藥送上來,自己去領(lǐng)罰。”
侍從不敢多言,反而如蒙大赦:“是。”
霍訣不再看他,推開門看向房間里熟悉的小孩,簡星辰?jīng)]枕著枕頭,而是從枕頭上滑下來頭一半埋在被子里,略嬰兒肥的小臉瘦了一些,這讓五官更立體深邃許多。
他閉著眼,睡覺都不安穩(wěn),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做什么噩夢。
門外的侍從重新送了藥過來,霍訣推了推人,把人喊起來:“簡星辰,起來,喝藥。”
床上的人眼瞼動了動,哼唧了兩聲,沒起來。
霍訣試了試他的額頭,還發(fā)著燒,把人從被子里撈起來:“把藥喝了。”
簡星辰靠著他,穿著寬大的睡衣,睜開惺忪的眼睛,一看到藥就猛地皺眉,嘟囔道:“我不想喝。”
他最怕喝藥了。
“不要任性。”霍訣把藥端到他面前:“喝掉。”
簡星辰滿臉寫著拒絕,第一次沒那么聽話,還往后退了幾步,爬到床的另一邊:“不喝。”
霍訣:“……”
他慢條斯理的將藥杯放下,指了指窗戶邊站著的來福:“好,那我就讓人把那只雞燉了。”
在獨角巷住宅區(qū)域,有通靈陣法,所有妖魔之物一旦踏進,都無法藏匿。
來福:!!
我
說了多少遍勞資是鳳凰
簡星辰看了一眼來福,圓溜溜的大眼睛帶著點疑惑,最后認真道:“來福,你能打得過阿訣嗎”
窗臺上的來福氣的炸毛,一聽到這話就蔫了:“什么打不打得過的,主要是喝藥也是為了你好嗎,蠢狐貍你就老實點吧。”
剛說完蠢狐貍?cè)齻€字,一道略帶殺氣的目光望了過來,來福身子一抖,迎上了霍訣有些陰鶩的目光,看上去很是不悅。
來福:“……”
不應當,我只是一只無辜的小鳳凰。
床上的簡星辰垂頭喪氣,老老實實從床上爬起來:“算了,阿訣你不要吃來福,來福只是一只長的有些胖的小雞,其實一把骨頭,一點兒也不好吃。”
來福:
這個家已經(jīng)容不下我了
霍訣的指尖微動:“過來把藥喝了。”
“好喔。”
簡星辰非常艱難的挪了過來,捧著杯子喝了一口,剛咽下去沒多久猛地將杯子摔在桌上直奔垃圾桶吐了出來。
喝多少吐多少,原封不動。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痛覺出現(xiàn)了毛病,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身體居然也有問題,九尾狐族是妖族,妖族的身體都很強壯的,不至于中了個毒就成這樣。
來福在窗戶邊:“喝不下去”
簡星辰站起身,拿紙擦了下嘴角:“這個貍力的骨頭是火性的,我身上火氣重,再喝這種火氣大的,就容易反斥。”
來福若有所思:“那你讓霍先生給你圧一下就好了,霍先生身上陰氣就挺重的。”
簡星辰疑惑的抬起頭。
倒是一邊的霍訣仿佛并不奇怪,他端起藥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窗戶上吵鬧的雞:“出去。”
來福:“……”
頭也不回的破窗而出。
等它走了,霍訣沖一邊還發(fā)著呆的簡星辰招手:“過來。”
簡星辰小步走了過來,在床邊坐下,就見霍訣端起了藥杯自己喝了兩口,然后拽過還沒反應過來的簡星辰對著那嬌嫩的雙唇壓了上去。
藥被霍訣渡了過來,卻摻雜了絲絲他的味道,那是木質(zhì)的草木香,沉淀而又久遠,像是是一顆神秘而又歷史悠久的古樹,在暴雨后散發(fā)出清香的味道。
這是喂藥,更像是一個吻,纏綿交織,霍訣本就霸道,處于強勢的一方,簡星辰被帶著把藥汁吞咽下去,完全處于被動的狀態(tài)。
空氣里的藥味帶著些曖昧的味道,絲絲縷縷,深入人心。
等霍訣連接把一杯藥都給喂完了之后簡星辰滿臉通紅,他坐在床邊,眼睛濕漉漉的,嘴唇有些紅腫,不住的小喘氣。
桌子上還放著一杯漱口的白水,霍訣拿來遞給他:“漱口。”
簡星辰揚起臉來,目光落在水杯上,頗為認真道:“我現(xiàn)在受了傷,喝這個也會吐的喔。”
話音落,就期待的望著他,眼底是狡黠的笑意。
“……”
霍訣的臉黑了一半,男人的聲音帶著點磁性的沙啞:“水喝不下那你奶也別喝了。”
簡星辰:“……”
阿訣真是一個無理取鬧的男人。
水杯被不容抗拒的放到他的手里,簡星辰抿了抿唇,低垂著腦袋,一副失望的模樣:“我忽然能喝下去水了。”
老實漱完口之后,簡星辰等了會兒果然沒吐,滿臉寫著興奮,跑到床頭柜找手機:“阿訣,晚上什么時候喝藥呀”
霍訣:“……”
事實證明,有些色狐貍不能慣著,容易膨脹。
半月后
簡星辰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茶幾上攤著劇本,以及各種演戲用的技能書,剩下的是各種數(shù)學書,語文書,包括英語書。
他雙腿蜷起,腿上擔著試卷,正咬著筆桿寫題。
外面大門被人敲了敲,保姆跑過去開門,略有些驚訝:“葉太太”
“是我。”葉菊站在外面,身旁還帶著個女孩,她微微一笑:“阿訣在家嗎”
保姆回答道:“先生不在家。”
葉菊點點頭:“那我們進去等吧。”
站在門口的保姆略顯躊躇:“先生今晚不一定會回來,您要不要改日再來,或者直接和先生聯(lián)系呢”
葉菊畫著精致妝容的眉眼冷了下來:“你什么意思,我進自己兒子的家都不行了”
保姆趕緊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
話音剛落下,人就被人推開了,葉菊拉著身邊的女孩慢條斯理的走進宅子,還沒走幾步就瞧見了亂成一團的客廳,和沙發(fā)上的簡星辰大眼瞪小眼兒。
簡星辰收起考試卷子,站起身:“你好。”
葉菊挑眉,不可置信:“你怎么在這兒這些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怎么能隨意亂擺放,你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
看了眼桌子上面的書籍,簡星辰認真道:“我學習完會自己收拾的。”
“……”
葉菊深呼兩口氣,終于決定不跟簡星辰計較,她這次來的目的可不是這個。
拉著身邊的女孩在沙發(fā)坐下,保姆端來茶上好,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隨行來的女孩。
女孩看著很文靜秀氣,化著淡妝,嘴角掛著得體的淡笑,看上去就不是個善茬。
保姆不動聲色道:“簡先生您是不是該睡午覺了,先生吩咐過的,讓你按時去休息。”
簡星辰乖巧的點點頭:“好喔。”
他彎腰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書和試卷,果真是自己打掃的。
葉菊不動聲色的看了保姆一眼,意有所指道:“以后小純嫁進來,你們要是也能這么盡心照顧她,我也就放心了。”
簡星辰的動作一頓。
一邊的女孩微微一笑:“伯母您放心,我不用人照顧,我只想照顧好霍先生。”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對話,一唱一和,就跟排練好了似的。
簡星辰撩起眼皮,一字一句道:“嫁進來”
葉菊一愣,失笑:“你不會不知道吧,阿訣沒跟你說嗎,他已經(jīng)要訂婚了,婚期都要訂好了,沒多久小純就要嫁過來了,你呢,也不用太傷心,畢竟以前阿訣的情人也有不少,你也只能算是他的情人里面最受寵的一個,分手的時候他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簡星辰問道:“什么是情人”
葉菊驚訝的挑眉,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只當簡星辰是被打擊傻了,解釋道:“情人自然就是稍微有點喜歡的臨時的床伴,玩玩而已,時候到了,自然就斷了。”
“喔。”簡星辰點了點頭,眼底有點興奮,帶著笑意:“意思就是阿訣現(xiàn)在喜歡我咯”
葉菊:“……”
邏輯鬼才。
你他媽到底會不會找重點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