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說的是有人求見,甚至不是拜訪這樣的詞。
宋嘉月奇怪,片刻以后見到人,更詫異。
想要見俞景行的人竟然是前一段時間離開侯府的福安和雪桃。
這實在超出宋嘉月的預期。
福安和雪桃都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而雪桃已作婦人打扮。
宋嘉月猜,他們兩個人大概已經(jīng)成親了。
無論是福安還是雪桃,身上雖無華服錦衣,但眉眼間看得到知足,他們應是對現(xiàn)在的生活滿意的。宋嘉月看著福安牽住雪桃的手,兩人跪下給俞景行磕頭。
“小的和雪桃前些時候在此地定居,晌午無意瞧見侯府的馬車,方曉得是大少爺來別院了。若不是大少爺,小的和雪桃不能走到一起,大少爺?shù)拇蠖鞔蟮拢〉姆蚱薅藳]齒難忘,特來拜謝。”
福安這番話說得頗為誠懇。
俞景行表情卻冷冷的,眉頭輕皺道:“起來吧。”
他一個眼神,麥冬和秋月即刻上前去將跪在地上的福安和雪桃扶起來。
然而俞景行的態(tài)度卻使得福安臉上流露出幾分苦澀。
宋嘉月也注意到俞景行的不對勁。
這讓她感覺,對于福安口中的一番道謝,俞景行是不怎么受用的。
當初福安和雪桃的事情暴露,被捅到俞通海和朱氏面前去。俞景行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很是模棱兩可,而她直覺俞景行也希望他們不會因為那事而被苛責。
那個時候,俞景行不承認自己想管他們的事。
但是福安今天既然會主動來道謝,說明和她有一樣的看法。
宋嘉月眼珠一轉,悄悄打量俞景行。
倘若他之前的不承認,并不是什么口是心非,那么……
把從福安犯錯被俞景行打發(fā)到外院做事,到他和雪桃的事情暴露,再到今天俞景行的態(tài)度,這種種重新梳理一遍。電光石火之間,宋嘉月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
會不會――
俞景行當初看似只準備打發(fā)福安去外院,實際上卻是想他離府
福安是跟在他身邊很多年的人,處置起來會有許多顧慮。麥冬那時為福安求情,宋嘉月雖不知是什么事,但這足以見得麥冬認為事情有轉圜的余地。
麥冬同樣是俞景行身邊的老人。
對福安的處置,假如一下子做得太過,容易叫底下的人離心,徒生禍患。
如果一開始目的在這,他不認自己想管福安的事便說得通了。
可是,為什么
“我沒有做什么,你不用同我道謝,以后也不必繼續(xù)惦記這些。”俞景行的聲音把宋嘉月的神思拉了回來,“下一次你們若再來,我不會見。”
這話不可謂不冷酷。
福安面色發(fā)白,卻并不敢反駁,只又磕三個響頭,攜雪桃失落而去。
“王管家。”
俞景行喊住正要退下的人,“他們今日若帶了東西上門,叫他們拿走。”
“是。”
管家恭敬應下他的話,這才退了下去。
福安和雪桃走了,宋嘉月的思緒依舊十分混亂。
她垂著眼,暗暗揣測里面藏著的其他因由,不自覺聯(lián)想起前幾日的那些。
一場特地演給別人看的戲,吐血昏迷,福安被趕出府……宋嘉月看一眼俞景行瘦削的側臉,剎那一刻,心底陡然生出的念頭讓她有一些惶恐。
如果,如果俞景行這么做,是因為覺察到有人想害他呢
仿佛一下能說得通了。
對于宋嘉月而言,卻太過驚悚。
盡管她沒有從小說里獲知過類似的信息,盡管如此,但無法抹除這種可能。
俞景行身體不好和有人想害他這兩者并不沖突。
小說里沒有提也不代表一定不存在。
只是猛然意識到的這種可能性,讓宋嘉月止不住心口發(fā)涼。
她一直覺得宣平侯府的人挺不錯的,她原本以為這些離自己有點遠。
即使所有猜測都是真的……
俞景行希望她插手嗎她又能幫到俞景行什么嗎
宋嘉月陷入沉思,感官也變得遲鈍,沒有注意到俞景行在看她。
待她回神,驀地發(fā)現(xiàn)周遭的丫鬟小廝都不知去了哪兒。
廊下只有她和俞景行。
宋嘉月慢一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神,不覺咬了下嘴唇。
俞景行擱下茶盞,溫和問道:“在想什么”
不敢說也知道不能說,宋嘉月硬著頭皮否認:“沒有想什么。”
俞景行微笑:“在想福安的事”
宋嘉月沒有吭聲,他繼續(xù)問,“還是在想我怎么這樣”
這是想要和她聊什么
宋嘉月抿唇,一雙眼睛看著俞景行,等他先一步表露心跡。
“他當初是因為犯錯,才會被調去外院。后來也是因為事情做得不對,才會被趕出府。”俞景行慢條斯理道,“我是對他寒了心,才會對他冷淡。”
“你也曉得我身體不好,為這些事費太多心神不值當。原本來這別院休養(yǎng),想著可以躲閑,倒不想又為這些事鬧心。他既已從侯府大門出去,便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