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英小學操場,烈日焦灼。
四年級一班上完體育課, 男生們負責撿球入筐, 且必須送回體育器材室。
王哲捧著球, 忽然往一個角落砸去, 差點砸到站在角落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瘦骨嶙峋,也幸好他反應快躲過去,否則就真的會被球砸到。
球撞到墻上,又彈下來, 滾遠了。
“陳柏洲,球都交給你了, 撿完送回去。”
王哲說完,笑哈哈和一群男生走遠了。
他們已經養(yǎng)成習慣, 只要上完體育課,等老師走遠, 這些事情都會交給陳柏洲一個人去做。
但其實班上設了輪流制,每次體育課, 都會有幾個男生留下來整理器材。
小孩子沒有明確的是非觀,往往更容易抱作一團,被王哲等人一鬧, 也沒人去幫助陳柏洲。
男生們走遠,操場上漸漸變得空蕩蕩的。
陳柏洲往前走幾步,彎腰去撿球。
一只手先他一步將球撿起來,陳柏洲陡然愣住,他不禁抬首, 看向陽光下流著細汗的男孩。
男孩長得很好看,臉上還帶著笑。
“今天我也值日,不過其他人都走了,就剩我們兩個。”
邵顯剛才去上廁所,班上男生以為他也走了,便都沒留下來。
等他回來的時候,就只看到陳柏洲一個人。
要是那些男生知道真相,恐怕會有點小后悔。
畢竟大家都想跟成績好、長得好看的人一起玩。
邵顯見陳柏洲太瘦,走路都有些不穩(wěn),于是自告奮勇,將大部分撿球任務都攬到自己身上。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歇會兒,我來撿。”
陳柏洲站在原地,看著他跑遠的背影,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突然翻涌上來。
心里酸酸的,喉嚨酸酸的,眼睛酸酸的,就連鼻子也是酸酸的。
好奇怪啊。
撿完球后,兩人送到器材室,一起回到教室。
邵顯剛想起來問小孩名字,小孩就被幾個男生喊過去了。
他沒在意,畢竟跟人家也不熟,便兀自回到座位上。
而另一邊,陳柏洲被王哲幾人圍住,王哲人高馬大,俯視著他,壓低聲音問:“你怎么會跟邵顯一起”
“今天是他值日。”陳柏洲實話實說。
王哲正好是體育委員,一看值日表,這次還真的輪到邵顯了。
“你有沒有跟他說什么”
陳柏洲搖搖頭。
“看你這熊樣,也知道半個屁都放不出來。”
正好上課鈴響了,王哲索性不再關注陳柏洲。
不過這一天以后,每逢邵顯值日那天,一起值日的人總是特別多。
而平時讓陳柏洲做的活,大家都搶著做,甚至要幫邵顯做。
畢竟誰都想跟邵顯成為好朋友。
每次這種時候,陳柏洲就會被擠出去,只能孤零零站在外面,看著包圍圈中的邵顯。
但他沒有半點嫉妒,他甚至覺得,這樣的人就應該被如此對待。
手機鈴聲突然將傅柏洲驚醒。
他茫然抬起頭,看著冰冷的辦公室桌面,頓了好幾秒才想起來,這是又做夢了。
年少時僅有的明媚。
如今只能存在夢中。
手機鈴聲持續(xù)不斷地響著,他強迫自己清醒,接通后,語調冷漠:“有事”
“你不會還在公司里吧”趙思欽在電話那頭嘆息一聲,“早點回去休息公司又不會倒,用得著這么拼命嗎”
“什么事”
聲音更冷了一個度。
趙思欽有時候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不需要吃飯睡覺,只要充個電就能用了。
“行吧,我只是跟你說個事而已,邵家那位應該是醒了。”
突然間,趙思欽的話似乎變得很遙遠,朦朦朧朧的,聽不真切。
“你說……什么”
嗓音有那么一瞬間,低得不可思議。
趙思欽聲音重新回到耳邊,“阿澤就在那個醫(yī)院工作,你知道的。是他跟我說的,傍晚醒的,身體沒什么大毛病,堅持復健就行,不過……”
“不過什么”
“他似乎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趙思欽低嘆一聲。
誰能想到,當初人人羨慕的邵家二少,竟在一年前出車禍成植物人了呢
所幸,現在終于醒過來了。
失憶不失憶的,其實已經沒有那么重要了。
人活著就行,反正邵家又不是養(yǎng)不起。
“不記得……”
傅柏洲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變化,但稍縱即逝。
“老傅,你趕緊回家休息,都這么晚了,身體最重要。”趙思欽無奈勸說一句,掛斷電話。
現在已將近深夜,公司空寂無人,窗外霓虹熱鬧非常。
傅柏洲靜坐半晌,忽然拿起外套,往外走去。
他直接開車去往第一醫(yī)院。
夜晚的涼風透過車窗縫隙,吹拂在他臉上。
他又停了下來。
沖動之后,理智回籠。
去做什么去看看又有什么意義
他都已經不記得了。
與此同時,燕市第一醫(yī)院。
邵顯躺在病床上,睜著眼睛茫然看著天花板。
他傍晚醒來后已經睡了一覺,現在沒什么睡意,身上也絲毫提不起勁兒,只能在這躺著,動動眼珠子。
蔡雅蘭坐在床邊,眼眶還紅紅的,一瞬不瞬看著邵顯。
“顯顯你不用擔心,醫(yī)生說堅持復健,就能跟以前一樣了。”
邵顯雖不記得人和事了,但潛意識對蔡雅蘭還是很親近的,他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自他醒來后,邵家人全都來看過,他已經一一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