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仲力壓低的聲音充滿怒氣:“你小點聲,別吵醒孩子!”
“現在你知道心疼我兒子了?你跟裴秋之間做那些齷齪事情的時候,怎么沒想到我跟你還有一個兒子?”蔣雪梅嗚嗚咽咽的,說話也斷斷續(xù)續(xù)。
“你真的誤會,裴秋她,唉!”
“她什么,她什么你說啊!”
屋內沒開燈,只有窗外的月光照亮,薄希睜開眼,吵鬧的聲音讓他無法入睡,他干脆起身,打開窗戶。
窗臺下的草地泛起濕潤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冰涼中還有淡淡的潮濕感,果然已經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
他趴在窗口,腦袋墊在手臂上。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下巴有點嬰兒肥。
爭吵還在繼續(xù),過了會,薄仲力突然摔門離開,走之前,他很大聲的喊了句:“我現在就走,除非你去馬色胡同找我,不然我不會回來。”
他的話很奇怪,薄希隱隱約約聽到他嘆息的聲音,緊跟著他就推門而去。
是什么時候爸媽開始爭吵的?薄希歪著小腦瓜想了想,好像是在裴秋阿姨賺了大錢以后,又好像是裴秋阿姨勸說爸媽跟她一起搬到烏鎮(zhèn)以后。他黑眸映著淺淡的光影,薄薄的唇瓣緊抿著。
第二天,蔣雪梅很早就出門。奶奶說她是出去打麻將了,還說她發(fā)誓要敗光薄仲力的錢,薄希聽完后依然沉默。
老人嘆了口氣,看著自己的孫子一點都不活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當天,薄仲力果真一整天都沒回來,直到晚上他才醉醺醺地推開門。
天氣有些涼,地面泛著濕氣。周圍的人家燈火通明,偏偏只有薄希家,空無一人,連煙火氣都沒有。
奶奶有事不在,蔣雪梅打麻將輸了錢,只有下午回家拿了次錢就再也沒有回來,薄希蹲在榆樹下,整個人在發(fā)呆。薄仲力回家的時候,只有薄希一個人在,他弱小的身板隱匿在黑暗中。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到薄仲力一屁股坐在地上,頭低垂下去,苦笑了兩聲,緊跟著,便走進了屋里。
薄希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
空氣十分寂靜。
薄希突然驚醒,他黑眸里劃過一絲痛楚,從沙發(fā)上坐起來。頭暈暈沉沉的,好像剛才做了什么夢,但現在怎么都想不起來,令人煩躁不安。
熊夏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又做噩夢了嗎?”
屋內的窗簾被熊夏已經拉上,略帶厚重灰色棉布窗簾遮蓋住了外頭的日光,薄希點點頭:“嗯。”
他渾身濕噠噠的,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臉色慘白,他手掌覆蓋住眼睛。
心里的痛感怎么都揮之不去。
熊夏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夢和事實都是相反的。不過,我之前做噩夢的時候,你好像就說過,你經常做。是什么樣的噩夢,很恐怖嗎?”
薄希搖頭:“不恐怖。”
是真實。一種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真實,才讓人覺得恐怖,像是發(fā)生過,又好像想不起來,在哪里發(fā)生過。
“你肯定是昨天沒睡好,今天一整天也沒吃東西。”熊夏起身,準備去做飯,她一邊擼起袖子,一邊說道:“火車上的飯菜,你還嫌棄難吃。”
她嘮嘮叨叨的話仿佛能沖淡方才噩夢所帶來的尖銳痛感。薄希神色輕松不少,漫不經心說道:“他們都沒有你做的好吃。”
熊夏臉一紅:“少給我戴高帽。”
說完,她轉身:“我要出去買菜。你乖乖在這里待著,別亂跑。”
“沒事。”薄希起身,突然走近,牽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掌心有些濕膩的冰冷,熊夏一怔,那一瞬間,她心軟的一塌糊涂,怎么都無法甩開薄希的手。
氣氛變得不對勁,熊夏含糊不清地說道:“其實我自己也可以,樓下就有生鮮超市,我來的時候看到了。你剛睡醒要不要再躺一會?”
“我不放心你,總是這么笨。”薄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他眼底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熊夏才放下心來,知道他現在是真的沒事。
超市里人很多,熊夏原本沒注意,后來才反應過來:“原來今天是周末啊,我說人怎么如此多。”
薄希笑笑,他走在她的身后,手揣進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跟著她。他眼眸微微瞇起,即便是這樣看著她,心底的空缺好像就已經被填滿。
下午回了公寓,熊夏在給他熬綠豆湯,說是這兩天悶熱,解解暑氣。薄希吃什么都無所謂,他手機扔在一邊,看著熊夏忙來忙去,便想幫忙。
結果被熊夏嫌棄:“你就老老實實的待著,看大廚是怎么做飯的。”
兩人吃了飯,薄希又提醒她吃藥。熊夏摸了摸自己的臉,照照鏡子。臉上的紅腫稍微退了一點。
吃過藥閑著無事,熊夏打開電視,晚上這個時間,基本上都是一些新聞聯播,除了地方臺播的劇,也沒什么看的。薄希在她身邊玩著手機,熊夏瞄了一眼,又是看不懂的東西。
她收回了視線,拿了塊糖放在嘴里,糖的表面有一層很酸的粉末,舌尖剛碰到,就被酸的直倒牙。
薄希余光一瞥,他一直注意著熊夏的動向,見她此刻悻悻地縮回了腦袋,便放下手中的手機,長臂一伸。
熊夏正被嘴里的糖酸的不行,哪里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就這么身體向后一跌,直接跌倒在薄希懷里。
她的頭好巧不巧地枕在了薄希的腿上,兩個人之前都是坐在地毯上。
她仰起頭,眨巴眨巴眼睛。
薄希背著頭頂的燈光,臉上有層淡淡的陰影,他嗓音微啞:“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