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 丘家的燒烤鋪子沒到月底便關門了,連著賭坊也到了窮途末路,集市的地頭蛇也就只走到了這里。
自從開了日日鮮后, 趙淺就安排人在這邊騰造出了一間臥房, 這兩天才完工, 他和周哥兒搬到了這邊來住,這面的鋪面寬很多, 能住的地方也大,兩人總算不用擠在腿都伸不直的小床上了。
搬過來后, 周哥兒平日里就留在日日鮮這邊上工,燒烤鋪子那邊有其余的人手,倒是省得來回的跑了。
早晨起來,他跟著其余的小二一起抹桌子掃地, 干起活兒來比其他小二還賣力。忙活了一陣子后, 酒樓已經(jīng)收拾好,就只等著客人來了。
黃二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邊兒上, 喝了口涼開水, 瞧著周哥兒還在忙活,道“桌子來回擦了兩遍, 已經(jīng)夠干凈了,再擦都得禿嚕皮。”
周哥兒把抹布放在水盆里搓了搓,沒有答話, 黃二又道“周哥兒, 你干活兒咋這么賣力啊”
說著, 他低下聲音湊過去“是不是趙老板跟你多開了工錢啊,你一個小哥兒做起事情來比男子還兇”
“我村里人,習慣了干活兒。”周哥兒巧妙的躲開了工錢這個話題,因為他怕說出錢都是他管的真相讓黃二心里落差太大,以后干活兒更不認真了“趕緊干活兒吧,別以為趙哥沒有在這里就可以偷懶。”
說完,他端著臟水盆子去了后廚。
黃二咕隆了一句“管的倒是寬。”
其余幾個小二也湊了過來,一起說道“是啊,你說他咋這么老實,上次我就是在后廚偷吃了點兒菜他也要說”
“你們就別瞎猜了,人管的寬是應該的,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啊,可別惹人周哥兒。”說話的是趙淺從酒樓挖過來的孫熊。
幾個小二不解,揚了揚眉毛,一臉曖昧“咋了莫不是他跟趙老板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
孫熊甩了個白眼出去“人關系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準確的跟你們說吧,咱得叫周哥兒老板郎才是!所以可閉緊你們那張嘴巴,到時候別丟了飯碗還不知道是咋回事。”
小二們倒吸了口涼氣,瞪直了眼。
誰能想到平日里悶著頭干活兒的哥兒是老板的夫郎,他不愛說話,也沒人喜歡找他說話,只是知道他以前就是跟著老板干的。
大伙兒只曉得黃二跟孫熊是小二中的管事兒,是和老板早就認識的,平時黏著兩人拍馬屁,沒想到一直默默無聞的周哥兒才是頭子咧!
也不知道以前有沒有說過什么得罪周哥兒,像趙淺酒樓這么好的差事兒外頭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工錢多,事情還輕松。
黃二也急了,拉著孫熊問道“你咋曉得的”
說來黃二不曉得還是有原因的,趙淺只在擺燒烤攤兒,還沒有鋪子的時候介紹過周哥兒,那會兒孫熊去介紹生意知道的。
孫熊說了以后,黃二摸了摸鼻頭,暗道不好“周哥兒不會上趙淺那兒說我不做事兒吧!”
“誰知道,畢竟晚上睡一張床上,就算沒心想說,隨口扯上兩句沒準兒也會說出來。”孫熊聳了聳肩。
黃二掛著張苦瓜臉“我的命咋這么苦啊!我可不想再回花仙樓去跑腿兒了,孫熊你也太沒良心了,現(xiàn)在才說!”
“我哪里知道你們不曉得,先前見你們一點兒也不遮攔,我還以為你們不怕周哥兒呢。”
大伙兒都哀嚎了一聲。
周哥兒不曉得他們有了這么一番談話,只覺得有些奇怪,自己進去一趟后大伙兒都不一樣了。
“來,周哥兒,帕子給我去抹吧!這哪里是你該做的。”
“板凳我來整理就是,你去喝口水。”
他夾緊眉心,朝黃二看去,黃二連忙心虛的躥去了后廚。
“大家這是怎么了”
孫熊笑了笑,一臉無辜的攤開手。
他看了一眼忙活起勁兒的大家,不明所以,自己的活兒都被他們搶走了,正不知道該干啥時,巧有客人來吃飯了,大伙兒都喜歡這伙計,因為客人高興了會給賞錢,但他不善言辭,別說討客人高興了,只要不惹客人生氣都謝天謝地。但現(xiàn)在大家都有事情做,就他空著,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上去。
招呼沒多一會兒,一番強顏歡笑下來,半個背心都是汗。
中午些的時候,大廳里的人就已經(jīng)坐滿了,趙淺在燒烤鋪子那邊,他在這邊就是一面干活兒一面看著酒樓里有沒有啥事,有賭坊的人守著,倒是不怕有人敢來鬧事。
“人怎么這么多,還有位置嗎”
他把菜端出來,看著門外停著一輛十分精致好瞧的轎子,在集市上待久了,轎子倒是時常看到,卻都沒有見過這么好的。心里正好奇是什么主兒,就瞧見轎子里走下個小公子,約摸著十五六歲的樣子,生的眉清目秀,是個很好看的小哥兒。
周哥兒還是第一次看見個小哥兒感到羞愧,以前聽說過那些嬌生慣養(yǎng)的小哥兒會比姑娘看著還好看,而且很得有錢有權勢的人喜歡,今日見這一公子哥兒,算是開了眼界。
“誒,你是小二吧,里頭還有沒有位置”
眉清目秀的小哥兒張嘴似乎有些野蠻囂張。
他連忙點了點頭“有雅間。”
“那再好不過了,帶路吧。”
周哥兒在前面引著小哥兒穿過大廳往樓上去,小哥兒走進廳里便開始四處張望,不停在跟身旁像是奴才的男子說話。
等到了雅間后,周哥兒問道“您想點些什么菜”
“招牌菜都來一遍。”
“那是要酸湯,還是麻辣的鍋底”
“都………”
在他說出都上來之前,周哥兒道“只能安一口鍋。”
小哥兒癟了癟嘴“那就要麻辣的。”
點好菜后,周哥兒就去吩咐后廚把菜端出來,一道道菜往桌子上去,小哥兒撐著臉看菜,進來的小二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集市上著實難得見到這么驚艷的小哥兒。
注意到打量的目光,小哥兒皺著眉毛,罵道“看什么看!再看戳瞎眼睛!”
周哥兒端著菜進去的時候就聽見公子哥兒在罵人,菜上齊后,他便讓其余的小二出去,省的小哥兒再罵罵咧咧,沒想到那張嘴卻仍然關不上“喂,你是個哥兒吧”
他愣了一下,端著盤子的手緊了緊“是。”
小哥兒聳了聳鼻子,上下打量著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高的哥兒。”
隨后又道“你成沒成親啊”
周哥兒耐著性子“成了。”
“成親了也不能這么拋頭露面的吧,還在這里當小二,你夫君不管你嗎還是家里窮的沒法,只能讓你出來掙錢養(yǎng)家或者你夫君是瘸子,身體不便”
身旁立著一直沒說話的男子扯了扯小哥兒的衣服,低聲叫了一句“公子。”
“扯我干什么!我就是關心一下民聲嘛!”說著他不滿的推開一旁的奴才,又一臉探究的看著周哥兒“你倒是說話啊!”
“菜好了,慢慢吃。”周哥兒深吸了口氣,吐出這么一句話后,急忙從雅間里退了出去,關上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自己是個小哥兒還用問情緒不是很美妙。
中午的時候,趙淺從燒烤鋪子里過去,準備到日日鮮和周哥兒一起吃午飯,剛出巷子,周五就急匆匆的跑了過去。
“趙老大,丘家的人跑了。”
趙淺不甚在意,現(xiàn)在丘家的生意在集市上做不下去,一直待在這里肯定會受到打壓,跑路是最好的選擇,他倒是并不意外。
“跑就跑了吧。”
周五卻急道“連賭坊也沒管就跑了,現(xiàn)在丘家賭坊亂成了一鍋粥,該結的工錢也沒結到,跑去丘家又沒人了,今兒我瞧見賭坊的人在內(nèi)訌。”
“狄老大呢”
“賭坊里忙,老大得盯著,說讓我來找你。”
趙淺遲疑了一下,眼里閃過一抹光“把日日鮮里的兄弟叫上,跟著我過去一趟。”
見他應承下來,周五連忙跑進酒樓里喊人,周哥兒聞聲跟著出來,看著趙淺站在外頭,暫時拋卻了心中的情緒“趙哥,出什么事兒了嗎”
“沒多大的事兒,你先帶大家吃飯,別等我了。”
周哥兒心里著急,但是男人的事情也知道幫不上忙,便懂事的點了點頭。
日日鮮這邊的人手不多,只有五六個,加上周五跟趙淺才八個人,一行人到丘家賭坊的時候,里頭正在爭吵,伴隨著還有板凳砸在一起的聲音。
手下的人把趙淺圍在中間,周五打頭陣先進去,剛剛垮過門檻,半截板凳飛了出來“讓開!”
電光火石之間,趙淺眼疾手快兩步上去,推開周五,自己接住了爛板凳,險些被砸中腦門子的周五背脊冷汗直冒。
趙淺把板凳扔進賭坊的地上,力道不小,板凳碰撞在地面,砰的一聲,碎成了幾塊。
屋里掐成一片的人忽然靜的跟攤水一樣,趙淺拍了拍手走進賭坊里,身后的人整齊站成兩排,氣勢洶洶。
上次來丘家賭坊的時候還是個氣派有序的大賭坊,現(xiàn)在桌椅板凳盡數(shù)砸爛,像間雜物房一般。
“你們來又想干什么”
說話的人是丘家賭坊以前的管事,叫鐘九,兩個賭坊的人針鋒相對這么些年,多多少少都是認識的。
“來看看丘貴生跑了后你們要鬧些什么事。”趙淺拉了條尚且還算完整的板凳坐下,語氣生硬,昔日的痞子氣盡顯,對待不同的人他歷來就有不同的樣子。
“我看你就是來討打的!”一道陰沉的吼聲響起,隨即拳頭朝趙淺招呼過去,趙淺起身單手接住拳頭,反手一擰,只聽咔咔作響的聲音。
橫掃一腳過去,被制服的男子跪倒在地,他放開手后,輕飄飄道“傷才養(yǎng)好,這么快就不記得我了”</p>
<strong></strong> 他拍了拍地上男子的臉,這人正是上次丘貴上派去燒烤鋪子找麻煩的頭子張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