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淺擦干了積水,下樓時周哥兒已經(jīng)把衣服換好了,手里還拿著一套干凈衣服,見他下來連著一張干凈的帕子一同遞給了他。
他很自然的選擇忘記先前的尷尬,擦了擦身子,把衣服給換上,整個人都舒松了很多。
屋里點了一盞油燈,微弱的燈光在漆黑的房間里也顯得十分的亮堂,周哥兒開始生火做飯。
他洗鍋下米,身影在灶前晃來晃去,趙淺做在一旁看著他忙碌的樣子,倏忽間覺得這場景很像小時候,那會兒他跟外婆住在一起,鄉(xiāng)下停了電,家里就會點上一盞煤油燈,外婆圍著圍裙的影子也像周哥兒一樣晃來晃去,后來外婆去世了,他就成了個孤兒,獨自去了城里打工,在社會上摸爬打滾,成了個混混。
外面是風(fēng)雨,屋里是親人在燒飯,這是一件很溫暖的事情。
但是溫暖歸溫暖,眼前的人卻并不是自己的親人,他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雖然現(xiàn)在問人名字一定會很突兀,但是他遲早都會知道自己不是他男人這個事實,他便問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哥兒燒火的手頓了一下,他才覺得趙淺回家后好像有了一點改觀,沒想到這么快就原形畢露了,好歹說一起生活了這么些時日,他沒想到他連自己的名字都還不知道,以前就是稱呼他喂,誒之類的,他心里明白他厭惡自己,可是沒想到竟然不上心到這種地步了,還真把自己當(dāng)苦力牲口看待。
他冷著聲音回答:“周少雨。”
趙淺卻似乎有點習(xí)慣周哥兒的冷淡,他沉了沉,隨后繼續(xù)道:“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情,我并不是你的男人。”
他想過周哥兒會詫異,會驚慌,卻唯獨沒有想到他只是很平淡的應(yīng)了一聲:“我知道。”
倒是成了他不解了。
“你知道”
“這話你每天都要說一遍,我再沒有自知之明也是知道的。”
趙淺更疑惑了。
“我說什么了”
周哥兒放下手上的活兒,他看著趙淺,見他真滿臉不知的模樣,心下煩躁,這人究竟是什么惡趣味,又想鬧哪一出。
趙淺偏著頭,看他不說話,心里想是不是戳中人的痛處了,可是他很想搞清楚狀況:“什么”
“你不是我夫君,我只是你花五兩銀子買回來的牲口,像我這種面生冷相不討好人的哥兒一輩子也嫁不出去,干脆早些斷了念頭,老老實實在你家里做活兒伺候你,也別試圖想勾引你,你就是喝得爛醉,把癩看成了天鵝也不會碰我一下!你遲早有一天會娶回你喜歡的人回家。”
趙淺愣住了,這說得……也著實太難聽了!
但凡是個有出息的男人就不會把氣撒到自己家里人身上,他想安慰一下臉色發(fā)灰的少年,可是趙哥也不太會安慰人,他所接觸的男人都是直來直去的,沒遇見過像周哥兒這種…………這種嫁給別人的少年。
他不知道應(yīng)該像哄女人一樣輕聲細語,還是像安慰兄弟一樣,直接提著刀就去找欺負(fù)他的人出氣。顯然,不管是哪種方式,似乎都是行不通的。
他也覺得奇怪了,這個村子到底是民風(fēng)開放,還是女人太少,竟然會允許男人和男人結(jié)婚這種風(fēng)俗。
最后,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他轉(zhuǎn)換了傳達不是周哥兒男人的想法,換了一種委婉的說法:“我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周哥兒只是瞟了他一眼,把鍋里煮的東西盛了起來,放在灶上,也不知相信了還是沒信,道:“吃飯。”
家里簡陋之極,連一張吃飯的桌子也沒有,吃飯只能圍著灶臺吃。
趙淺瞧了一眼灶上的飯菜,其實就是一盆混燉湯,里面有糙米,有海帶,還有不知名沒有刺的魚,好不好吃是一方面,且先不說,兩個男人圍著一小盆湯吃,看起來就很難果腹。
周哥兒用勺子舀了滿滿一碗有料的湯,里頭幾乎都是魚菜米飯,但是他卻并沒有自己吃,手很自然的把碗放在了他身前,冷淡著一張臉再盛了一碗湯,里頭就只有幾片輕浮的海帶,米粒稀少,湯占大頭。
趙淺算是體會到了他之前所說的那翻話了。
“把碗給我。”
周哥兒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趙淺哪里又不滿了,往常不都是這樣但他還是乖乖的把碗遞了過去。
趙淺接過碗,把碗里的東西一股腦全倒進了盆子里,周哥兒看著空碗眉頭皺了一下。
接著趙淺把自己碗里的飯菜分了一半到另一個碗里,重新遞給周哥兒。
周哥兒看著碗沒動筷子,也沒有說話,臉上神情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