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淺從昏睡中醒來, 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間,那個讓她痛的要死要活的小王八蛋就躺在她枕頭邊,紅撲撲皺巴巴的小臉蛋兒看著像個小猴子。
“真丑。”她小聲呢喃, 摸了摸小家伙的臉頰。卻聽得一句輕笑,熟悉的磁性嗓音在不遠處響起:“都說兒不嫌母丑, 你倒是挺嫌棄我兒子的”
她略轉(zhuǎn)過頭, 綦燁昭一張疲憊的老臉出現(xiàn)在視線中——其實皇帝陛下如今不過三十四歲,英俊瀟灑保養(yǎng)得宜, 并不顯老態(tài), 相反正是男子最成熟有魅力的時候,也難怪那些個年輕姑娘五迷三道被他晃瞎了眼。
見她神色有片刻怔忪,綦燁昭心疼的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 輕輕道一聲辛苦:“今兒讓你受累了。你好好將養(yǎng)著,萬事且不必費心, 這幾日朕讓林公公在長樂宮里聽差, 等你安定下來安排妥當再說。”
陸清淺并未想到他會如此體貼,正要開口婉拒,卻聽外頭傳來喧鬧聲,似乎是有什么人到了。綦燁昭臉色一沉, 勉強擠出一絲溫柔笑意輕輕拍她:“應(yīng)當是各宮的妃嬪聽到信兒趕過來了,你只管歇著,朕去打發(fā)了她們。”
適才他心慌意亂,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不妥,直到陸清淺被送回正屋躺好, 皇帝陛下才猛然反應(yīng)過來——貴妃臨產(chǎn)這樣大的事兒,滿宮上下竟是一個人都沒過來守著
哪怕長樂宮里沒人去通知,難道那些宮妃就是死的么別人且不說,坤和宮與長樂宮離得最近,皇后裝聾作啞的簡直不要太明顯!
實則他當真冤枉了蘇月婉。自從守孝三年被禁足,坤和宮的太監(jiān)宮女便被換了一遭又一遭,皇后得用的人手就沒周全過,根本不夠她滿地兒打聽消息的。而長樂宮上上下下被敲打了無數(shù)遍,更不會放進一只蒼蠅來,是以陸清淺不說,蘇月婉還真不知道貴妃這一大早的就窩在宮里把小皇子給生下來了。
別處的妃嬪與皇后的情況差不離,是聽說陛下不管不顧的一路撒丫子從明光殿跑進了長樂宮,才后知后覺的猜到貴妃要生了。按照她們的理解,宮中女人生孩子,定是恨不得才開始陣痛就把皇上叫過來,少說也得等上一兩個時辰。是以她們依舊慢悠悠的梳妝打扮,換上鮮亮衣裳,卻不知陸清淺根本不走尋常路,早在一刻鐘前就把娃兒生下來了。
等她們姍姍來遲,才知道里頭母子平安,皇帝陛下正守著貴妃和剛出生的小皇子。一時間眾妃嬪不免進退兩難,還沒想好找個什么借口解釋,便見皇上黑著臉甩袖出來,目光嘲諷的掃視所有人,最終落在皇后身上。
蘇月婉滿臉苦澀的跪下請罪:“是臣妾疏忽,沒有及時趕到幫襯貴妃,臣妾失職,請陛下責罰。”
綦燁昭定定的看了她許久,短促的哼笑一聲,漫不經(jīng)心的叫了起:“總歸你疏忽失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朕早就習慣了,也沒什么好責罰的。”
這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打皇后的臉!哪怕蘇月婉作的最兇的時候,綦燁昭也秉承“當面教子背地教妻”,無論坤和宮里怎樣遣退了下人摔茶盞,當面依舊會給皇后尊榮。可這一次,他顯然是不想忍了,干脆的在一眾宮妃面前貶斥皇后,雖沒有責罰,卻比責罰更讓蘇月婉難堪。
眼淚在蘇月婉的眼眶中來回打轉(zhuǎn),可這幅樣子看在綦燁昭眼里,只讓他覺得厭惡。他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所有人散了:“你們貴妃主子平安無事,這會兒已是歇下了,她是個喜靜的,小皇子亦受不得吵鬧,你們無論有事沒事的都別來煩她。”
“貴妃主子”四個字他說的順口,若是林福順聽來也早已習慣,可是在這些嬪妃耳中,卻仿佛如一個驚雷炸響。這滿宮里除了陛下太后和皇后,誰還敢稱一句主子陛下一時口誤也就罷了,若他當真就這么想……
所有人不自覺的看一眼搖搖欲墜的皇后,又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綦燁昭好笑的看她們面上偽善的表情,越發(fā)覺得這群女人如此無趣。她們算計他的寵愛,如同他享受她們的身體,算計她們背后的家族。這一切冰冷交易中,唯有緩緩才是溫暖的,全心全意的為他付出,并不求他的回報。
他不能給她獨寵,但至少,不能置她于危險之中。看著她們怏怏退去的背影,綦燁昭腦子里飛速轉(zhuǎn)動,叫過林公公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半刻鐘后,總管太監(jiān)捧著一套頭面首飾進了明粹宮。也不知他與昭媛娘娘說了些什么,最后韓云衣滿面笑容的親自將人送出來,看得出十分暢快與得意。
綦燁昭聽得林公公的回稟,只隨意擺了擺手,繼續(xù)低頭批閱從明光殿里搬過來的奏章。這是他小半年里養(yǎng)成的習慣,朝中大臣約莫有知道的。然他并未做出失禮之事,貴妃也從無干政的舉動,看在陸家公忠體國的面子上,所有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沒有指使御史臺找茬兒彈劾他。
反正皇帝下了朝,也沒有非得在乾元宮里批奏折的規(guī)定。只要沒誤了事,大臣也不會閑得發(fā)慌非要撩撥陛下的脾氣——當然,這也是綦燁昭這些年積威甚重,大臣們在小事上并不敢與他糾纏。若是換做才登基那會兒,他可不敢有這樣出格的舉動。
長樂宮里靜謐無聲,卻并不顯得壓抑,反而流淌著甜蜜溫馨。綦燁昭看幾封奏章便要往里頭探一眼,確定那一大一小還在好好安睡,才能沉下心來復又繼續(xù)處置政務(wù)。
及太后帶著喬嬤嬤到時,看見這般場景不禁將眉頭皺的更深。而綦燁昭看母后毫不遮掩的不滿,亦覺得心中十分疲憊。不待太后開口說話,他便直白出言打斷:“朕知道您要說什么,可朕就是不明白,為何只要是朕想要的,您就偏要朕放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