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燁昭之話一出,除了陸清淺事不關己依舊能保持淡定微笑,后院諸妃妾無不面色一變,氣氛頗有些緊張。蘇月婉抿了抿嘴,強笑道:“既然周庶妃有孕在身,今日就先回去歇息吧。”
她說的生硬,趕人的意圖明晃晃,然當著幾家夫人的面,穆慧妃也不得不替兒媳打圓場:“咱們花也賞了宴也用了,本宮也該回宮去。夫人們是再玩一陣子,還是與本宮一塊兒走”
秦氏率先起身,笑的溫柔慈和:“王府中有喜事,想來王爺和王妃都得忙一陣子,可不好再待著添亂。妾身便托個大,與您一塊兒走吧。”
她既說話,周夫人與洛夫人少不得一塊兒行禮告辭。不過片刻功夫,原本熱鬧的睿王府復歸于安靜,綦燁昭親自護送周麗貞回了舒云軒,其余人也各回了自己院子不提。
睿王對周麗貞這一胎看的極重,不僅親口免了她請安,每日午間或下晌還都不忘到舒云軒去陪一陪她,一來讓她寬心,二來亦是恩寵。至于夜間侍寢,卻是陸清淺與王妃對半開,剩余幾日要么去洛寧瑤的悅薇軒看看女兒,要么便干脆宿在澄輝院里。
說來綦燁昭堂堂王爺,身旁卻真沒什么鶯鶯燕燕。誰讓王妃善妒,若不是后院諸人不是陛下指的便是慧妃娘娘賜的,只怕蘇月婉有一個算一個,統(tǒng)統(tǒng)能將人打殺了去。雖是允她們安分住下,但往日除了周麗貞,是誰也不敢起幺蛾子爭寵。至周庶妃閉門養(yǎng)胎,府里更是安靜的可怕,連早晨例行的請安也變得寡淡無味起來。
蘇月婉得了王爺?shù)木妫桓医o陸清淺找麻煩,而陸側(cè)妃更不會故意撩撥她。洛寧瑤有女萬事足,從來都安分守己低調(diào)沉默,年歲不輕芳華不再無寵無子的妾室們更是毫無存在感。以至于每日早上大家只能枯坐一陣,再各自散去了事。
綦燁昭并不知后院氛圍正變得奇怪,他一門心的想著周麗貞能給自己添個兒子,也算彌補了短板――六位王爺唯有他一人至今無子,而他已是年近而立的歲數(shù),心里怎么可能不著急
穆慧妃明里暗里不知提了多少次,就差親自給他尋幾個好生養(yǎng)的姑娘放進王府,盡快給他開枝散葉。綦燁昭有時也忍不住想,干脆多納幾個侍妾,先將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只是每回一提,蘇月婉必要眼淚汪汪,最后便不了了之作罷。
想想王府已有五年沒見著新面孔,老人們年歲蹉跎,也一直不開懷,綦燁昭的壓力也是一日大過一日。這回周麗貞總算傳出好消息,睿王爺與穆慧妃都喜不自勝,更少不得將人護周全,絕不能讓這個孩子出什么閃失。
蘇月婉心中不忿,卻明白子嗣問題容不得她小性兒,只心情是怎么都好不起來。綦燁昭倒不怪她,但也不想對著她一張愁容看,是以除了夜里,他去守心院的時間便越發(fā)少了。
這日他陪著周麗貞用過午膳,見秋高氣爽陽光明媚,前院又沒什么要務需他趕去處理,干脆帶著林公公一塊兒順著林蔭小道往后花園去散散。
說起來舒云軒的位置在府中乃是除了正院外最好的一處,雖然屋舍比之悅薇軒的格局要略小些,觀景卻更方便。左手邊是荷花池,往后就是后花園,右手的聽雨閣正空著,也沒人擾了清凈。
綦燁昭走在茂密的葡萄藤下,踏著青石板路,看著灑落在地的斑駁光芒,心中是說不上的平靜安寧。有悠揚的樂聲隨著清風傳來,他忍不住駐足凝神聽著,直到一曲作罷,才問一旁的林公公:“這是武侍妾在彈琴”
雖是問句,他語氣卻肯定。林公公點了點頭道:“逢天氣好時,武侍妾便會在荷花池邊的風閱亭操琴,想來今日正好這時候來了。”
綦燁昭“嗯”了一句,并沒有繼續(xù)往前走,而是拐了個方向:“去明雅軒坐坐吧。”
林公公趕緊跟上,心里卻有些琢磨不透這位主子的意思。武侍妾是六年前穆慧妃賜下的丫頭,雖只是個宮女,卻被教養(yǎng)的極好,不僅容貌秀氣端莊,還善歌舞與茶道。她曾得過一陣子時間的圣寵,還為王爺生下了男嗣,若非那孩子意外夭折,說不得就要母憑子貴,在后院里一步登天。
可惜那孩子被王妃抱去養(yǎng)了不到一個月,便染上風寒去了。武侍妾傷心之下全無分寸,竟是跑到守心院破口大罵痛哭流涕,反倒召來王爺?shù)膮挆墸瑥拇吮闶Я藢檺邸?
其實當年的事實如何,無論王妃是不是故意,都少不得一個看護不利的罪過。然是王爺對王妃袒護的緊,卻將一腔煩悶惱怒都灑在了才經(jīng)歷喪子之痛的武盈袖身上。
若說綦燁昭當真一點兒不懷疑,一點兒不悔恨,那是絕不可能的。他依舊記得武侍妾的風采,記得她巧笑倩兮輕歌曼舞的樣子,更記得那白白胖胖的小子。武盈袖無辜,孩子更無辜,可越是這樣,他越不敢去觸碰,只能假作忘懷,將人從眼前腦中徹底驅(qū)逐。
直到進了明雅軒,林公公才松了口氣,覺得王爺周身壓抑的氣息漸漸散去。依舊阻了前院下人進去通報,綦燁昭徑自走進內(nèi)院,卻發(fā)現(xiàn)里頭安安靜靜,什么聲音也沒有。
有個眼生的丫頭靠著門框打瞌睡,林公公略想了想,正是上回差點兒被掃去澄輝院的白芍姑娘。她也算是交了好運,被陸清淺改了個枇杷的名兒,提上來當了一等丫鬟。只不如金橘和香橙得用,除了管著側(cè)妃娘娘的針線,偶爾還得做點子看門的小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