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沒把馬送走,臉色反倒沒有那么好看。
這馬馴不服,那就遠算不上什么良駒,留在馬場也就是白費錢。
而且這些貴人為了馬王而來,最后反而失望離開,若沒有人拿走這戰(zhàn)利品,豈不顯得他們馬場故意刁難
這般掃了他們的臉面與興致,也不知對馬場會有什么影響。
掌事心里著急,四處張望著期待有什么英雄好漢來破這個局。
“我道你們大周有什么英雄,誰料居然連匹馬都馴不服!”
在這種寂靜之下,外邦人的聲音一下子就傳遍了馬場所有的角落。
就如進場那會,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穿著鮮艷的外邦人身上。
“他們是北蠻人。”原本霍姝還有些不確定,但當他們一開口,他們話語中的口音就馬上讓她分辨了出來。
北蠻不是這些人的國家人,而是因為在大周眼中,他們是位于大周北境外的蠻族。
他們與大周常年開戰(zhàn),大小戰(zhàn)爭不計其數(shù)。
霍姝跟著父親在邊境住了不少時間,雖然沒有去過戰(zhàn)場,但卻見到過不少進犯的北蠻人。
彼時他們都是穿著盔甲,倒沒見過他們的日常服飾竟是如此的鮮艷。
兩國是敵對狀態(tài),關(guān)系十分緊繃。
堂而皇之的來這開嘲諷,是不怕被人群毆死么
小太子稍稍拉了拉霍姝的衣袖,輕聲對她道出了他們來大周的一個可能:“他們來與大周和談。”
霍姝的父親霍啟,便是死于與北蠻交戰(zhàn),只是他的死因卻頗讓人唏噓。
當時霍啟固守瀚山關(guān),抵御北蠻,本若一道天塹,讓北蠻進入不得。有霍啟堅守瀚山關(guān),北蠻只得退守,不敢再進犯。只是鐵蹄能防,卻防不了手下。
霍啟最終被最信任的副將背叛,得了假信,被敵軍設(shè)下埋伏而死。
霍啟既死,就如同大周失了一道屏障,雖然后來皇帝派人勉強守住,但終究失了霍啟所在時的平靜。
大周如今內(nèi)憂外亂,才平了國內(nèi)的動亂又痛失霍啟,如今最重要的是休養(yǎng)生息,而非鎮(zhèn)壓北蠻。
于是大周決定和談,來換取邊關(guān)的寧靜。
這些人,大抵就是北蠻派來的使者,因此也難怪他們敢在此有恃無恐的出口諷刺。
“看來他們是來這給我們下馬威的”霍姝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我看他們這是找死。”
她爹的仇還算不清呢找場子居然找到她頭上來了。
“不可妄動。”小皇子拉了拉她的袖子,不讓霍姝暴脾氣地沖出去。他告訴霍姝這些北蠻人身份的原因,就是想告訴她在馬場不能動他們。
父皇很看重這次和北蠻的和談,若是被霍姝插手出了什么差錯,到時候北蠻要追究,霍姝恐怕會受到很嚴厲的懲罰。
“如果到時候他真的馴服了馬王,那么我們和談的時候,豈不是低了一份氣焰”
說到底如今大周雖然沒了絕對的優(yōu)勢,但也沒有那么軟弱可欺。
霍姝剛說完,就聽見吳瑯拔高了聲音:“他們這是什么意思”
霍姝看過去,因為北蠻人囂張的行徑,已經(jīng)有人忍不住和他們爭論了起來,讓他們別說大話,有本事就自己上去試試看。
北蠻人敢口出狂言,那自然是應(yīng)了。
只是他派出來馴服烈馬的,并不是他們的北蠻人,而是那脖子上帶著鎖鏈的大周奴隸!
“這是我前幾年撿來親手調(diào)/教的奴隸,說不上能有多英勇,但馴服這馬,應(yīng)當是不成問題的。”
那北蠻人露出了得意的笑,話語中的意思更是挑釁。
這大周人被北蠻調(diào)/教幾年,就能夠輕松打敗大周人而且這樣的人,還是他手下的奴隸罷了。
這一開口,簡直是將所有大周人都貶低了個徹底!
小太子讓霍姝冷靜,但是顯然吳瑯才是更需要冷靜的,他恨恨罵了一句,一腳踢到桌子上,然后拔腿就氣勢洶洶想往那邊走,然后就被陶知行一把拉住。
“去什么去。”陶知行的話毫不留情:“你是打得過他們還是馴得了馬”
如果做不到,出去反而不過就是丟臉罷了。
只有吳瑯和霍姝心中的憤怒可以共通。霍姝的父親就是死在自己人和北蠻人手里,而吳瑯的父親也是武將,言傳身教,面對北蠻人也是恨不得拿刀將他們?nèi)繗⑺溃灰f還要被他們直接挑釁了。
陶知行也知道自己的話很欠揍,所以又放緩了語氣勸道:“現(xiàn)在爭贏了也不過是匹夫之勇,你不如學(xué)好本事,到時便和霍將軍一般,去邊關(guān)打北蠻。”
霍姝的父親,在這些小將眼里,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吳瑯從陶知行的手中把袖子大力地扯回來,但到底還是坐了下來,把頭轉(zhuǎn)到一邊,眼不見為凈。
“早知道如此,我還不如在家練字。”
這確實是最理智的辦法,但感覺太讓人憋屈。
在沉默間,不遠處北蠻人已經(jīng)發(fā)出了大聲的歡呼,而大周人卻個個臉色漲紅,覺得受到了羞辱。
那個奴隸,居然真的把馬王給馴服了。
此刻原本兇相畢露的黑白馬王低著頭,不再亂動,而它背上的奴隸少年慢慢放開了鉗制馬王的胳膊,開始用手掌輕拍馬王的脖子。
片刻之后,奴隸從馬王背上爬下,木然地用將鎖鏈拷回到自己脖子上。
領(lǐng)頭的北蠻人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堆霍姝聽不懂的話,然后帶著馬王,大笑著離去。
“我會稟告父皇。”小太子將手放在雙膝上,手掌已經(jīng)把袍服抓成了褶皺,他的眼中有著不甘,但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也不全是壞事。”霍姝將紅色的鞭子緊緊地纏在手掌上:“三日之后,便是迎賓的宴會,既然知道北蠻人如此囂張,那我們也好做好準備。”
在這馬場上丟臉,說破了也不過一件小事。
可若發(fā)生在宴會之上,那可不是白丟一匹馬王這么簡單了。
……
馬場之行不歡而散。
霍姝被這件事哽在胸口,都快要氣炸。
“下次入宮,公主便帶我去吧。”白苓幫忙將霍姝的長發(fā)梳通:“北蠻的事情,奴婢倒更熟知一些。”
白苓是霍姝的母親救回來的,在霍姝到了邊關(guān)之后,便開始跟著她。據(jù)白苓自己所說,她自小便生在邊關(guān),對北蠻的事情,知道的比霍姝還多不少。
霍姝點頭應(yīng)了。
她今天算是敗興而歸,情緒很不高,洗漱之后便打算上床睡覺。然而爬到床榻上都閉了眼,突然心如擂鼓,好像忘記了一件不做就很可怕的事情。
媽耶,她回來之后就顧著生氣了,給曾侄孫的課文還沒有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