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五年初春,正是乍暖還寒時(shí)候,風(fēng)吹得枝丫直作響,剛綠的樹葉芽兒被卷著吹上黃琉璃筒瓦。
門役小聲咒罵著這鬼天氣,將袖扯長將手縮在袖口中打著哆嗦。
正后悔著為何沒多加幾件衣服,便瞧見一個(gè)纖弱的身影背著行囊往側(cè)門這兒小碎步走來。
門役隨手將放在地上的油燈提起來,透過油燈里微弱的光看去,他瞧出那是個(gè)女子。
只見她身穿著豆綠色長衫,外面套了件墨綠小坎肩,烏黑的長發(fā)在身后梳成一條長辮用紅繩綁著,簡潔又利落。
門役知曉那是府中婢女的打扮,只是大半夜出現(xiàn)在這兒太過奇怪了些,那女子頭低著一時(shí)間瞧不出什么模樣。
他起了警惕,問道:“什么人”
那女子在門役門前頓住腳步,從袖口處掏出一個(gè)令牌,“是四阿哥命奴才出府,還請小哥行個(gè)方便。”
聲音刻意壓低,卻是仍舊透著嬌柔。
女子臉微微抬高了些,門役這才瞧見她的容貌。
她的臉龐粉光若膩,黛眉籠罩著淡淡霧氣,清眸流盼透著純凈。
沒有半分妝點(diǎn)卻清麗異常,瀲瀲宛若初月。
門役不由微吸了口冷氣,他這輩子還未瞧見過如此俏麗的女子,又瞧見她掏出四阿哥的令牌。
心下料定她的身份不一般,忙是軟下聲音道:“姑娘這般晚出去要做甚么”
那女子正是年清芷,她將心底的不安焦慮硬生生壓下,輕聲細(xì)語地道:“四阿哥交代的事,您還是不要知曉的好。”
見問不出什么究竟,門役也沒有堅(jiān)持,掬著笑連聲道:“是是是,這是自然的。”
話畢便轉(zhuǎn)身去為她開門。
年清芷眸光落在門栓上,纖細(xì)的手指卻因?yàn)榫o張而不由自主地捏緊了袖子。
眼見著門役將門栓打開,她的心幾乎要跳到嗓子口,只要邁出這道門,她便要一路南去,往后便與這紫禁城所有的人和事都無關(guān)。
緊張不安的情緒,像是洶涌的浪濤不停拍打著胸腔,年清芷純凈嬌柔的臉上卻是沒有露出半分不對勁來。
門役將門徹底打開,往后躬了下溫聲道:“外面還黑著,姑娘路上小心些。”
年清芷道完謝,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邁出了門檻,隨即按照計(jì)劃地往左拐去。
她的步履緩慢堅(jiān)定,耳朵卻在注意著門役什么時(shí)候?qū)?cè)門重新關(guān)上。
終于聽見門與門檻摩擦而生起的吱丫聲,年清芷停住腳步松了口氣,后背因緊張而繃起的肌肉松弛下來,霧氣卻是慢慢籠罩上眼眸。
這霧氣來的復(fù)雜,三分激動,三分期待還有幾分不舍。
這紫禁城困了她二十多年,如今她終于自由了。
年清芷抬起袖口抹了把淚,便準(zhǔn)備加快腳步繼續(xù)往前走去。
只是剛一抬頭便瞧見一個(gè)頎長的人影站在不遠(yuǎn)處的前方,街兩頭的燈籠透出的光將他的身影拉長。
光勾勒出他的完美輪廓,通身是獨(dú)有的雍容矜貴,直逼地讓人不敢直視。
少年仍是微醺的模樣,淡褐色的瞳卻是透著冷冽。
“胤……胤g。”
年清芷的心猛地鎖緊,她分明記得自己灌醉了他,親眼看著他睡去才逃出來,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快就察覺。
身后傳來了大批人馬的腳步聲,她倉皇的往后看一眼,是王府的護(hù)衛(wèi)們將小小的街頭堵得水泄不通。
年清芷的心瞬間跌落谷底,前有狼后有虎……這下是徹底走不了了。
胤g的氣壓極低,沉默良久才問出,“為什么要逃”
見她抿著唇沉默不語的模樣,他嘲諷地扯了下嘴角,“原來你同我說的話都是做戲”
胤g的目光直直地看過來,冷冽得幾乎像寒刀一般一下一下得割著她的心。
年清芷攥緊了衣袖,硬下心腸來,“對沒錯(cuò),我從頭到尾都是在騙你。”
胤g猛地扣住她纖細(xì)的手腕,咬牙切齒道:“你還真敢講這般的話。”
這般的深夜他穿著單薄的寢衣,手上的溫度冰得刺骨,只是這冷遠(yuǎn)達(dá)不到他的心冷。
年清芷有些吃痛,冷聲道:“我有什么不敢講得,我怎么可能喜歡你呢。”
既然選擇離開,不如就將事做絕,無牽無掛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