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是在三日后傳來的回復(fù), 倒是不出乎意料之外。
蕭衍之接到張氏的回復(fù)后,只是將張氏的回信放在了燭火上, 慢慢燃盡,并不放在心上,他也沒有因為張氏拿來的那些所謂證據(jù)而有所動作,依然按部就班,不急不緩做著與往日里一般的事情。
而且日復(fù)一日, 月復(fù)一月。
張氏原也寫了幾分信催促,但并未得到蕭衍之的回復(fù), 她竟然反倒是不急了, 只靜下心來,呆在五皇子府中, 連日常的出門交際都甚少參與。
她反倒是喜歡上了看書、習(xí)字, 也愛頌?zāi)罘鸾?jīng)。
五皇子府中,一群姬妾妖魔亂舞, 她只做靜心旁觀,看著每日里就像是搭了戲臺子一般, 一出又一出,手上的管家權(quán)沒有交出去, 但只維持著府上日常運轉(zhuǎn),及管住自己的一畝三分田。
她覺得,或許自己日后的日子, 就沒有這般精彩了, 趁現(xiàn)在能多看一些, 便多看一些吧
而朝堂上,隨著近年來皇帝的身體越發(fā)不好,幾個皇子,倒是越發(fā)開始活躍了。
皇帝顯然也有放權(quán)培養(yǎng)的意思,幾個皇子,都被安了要職,底下?lián)泶厣醵啵实垡仓划?dāng)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至于蕭衍之這頭,皇帝倒是勸說過幾回,想讓蕭衍之放棄修書,也上朝堂上去,走到臺前,但蕭衍之皆是婉言拒絕。
次數(shù)多了,皇帝也看出了他的決心,便沒有再相勸。
雖然在公事上交集甚少,但是父子二人呆在一起的時間,反倒是多了,不是皇帝尋了蕭衍之去御書房里說話,便是皇帝主動到修書的宮殿那邊,亦或者直接去了大皇子府里頭看望妙妙。
而對于朝堂之上的事情,皇帝也甚少在蕭衍之面前提及。
不過,說來倒也好笑,即使蕭衍之不插手朝堂那頭,卻也聽得到前朝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蕭言律,畢竟他這些年可是活躍的緊,可謂是上躥下跳,什么事情都要去插上一腳,當(dāng)然也屬他最威風(fēng),身后跟隨的大臣最多。
當(dāng)然,也不是沒有與他爭鋒的皇帝,四皇子蕭言策在朝堂上的活躍程度同樣不遜于他,只是相對于蕭言律那浩浩蕩蕩的架勢,蕭言策便有些小打小鬧了。
隱隱約約,朝堂上甚至還有請求皇帝封蕭言律為太子的呼聲存在。
皇帝這頭,也接到了不少這樣的奏折。
其實,在皇帝如今身體還算康健的情況下,出現(xiàn)這樣的奏折,是不太合理,甚至對蕭言律也不是什么好事。但皇帝卻又是一個好父親,即使接到這樣的奏折,從沒有生出任何的疑心病,即使壓著奏折,留中不發(fā),卻也不會懷疑自己的兒子是不是背著自己做出什么事情來,依然重用著蕭言律。
皇帝這曖昧的態(tài)度,著實給了那些上奏折的人信心,當(dāng)然也給了朝中一部分人一個信號。
難不成,皇帝是真的看好這位五皇子殿下,又屬意的意思
連蕭言律自己,都忍不住往這個方向去猜測。
但蕭言律即使在朝堂上再高調(diào),在皇帝面前,仍然是那個孝順兒子的樣子,從來不會提及此類涉及自己野望的那些事情。
當(dāng)然,有吹捧蕭言律的聲音,同樣也有一些反對的聲音。
蕭言律這些年在朝堂上的確是做的很好,做出了不少的功績,也擁有了不少的勢力,可真正坐那個位置,要考慮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不僅僅是能力、當(dāng)然皇帝的寵愛、運氣甚至是子嗣。
子嗣一事,卻是蕭言律最大的缺陷。
蕭言律這些年府中女人沒少進(jìn),可至今仍然沒有一點聲響。并不僅僅是沒有孩子降生,連那些女人懷孕的消息都沒有傳出來過。
這事兒,便是有些詭異,也讓人泛起了嘀咕了。
同樣屬于沒有子嗣的人,還有蕭衍之,雖然蕭衍之已經(jīng)有一個女兒了,但傳統(tǒng)而言,在世人看來,只有兒子才能夠算作傳承。
其它皇子,其實孩子也不算多,但與這二人一比,便好太多了。至少膝下都有一二子嗣。
但蕭衍之顯然情況又比蕭言律要好很多,至少人們會用樂觀的態(tài)度來看待。
蕭衍之雖然沒有兒子,但有女兒,說明身體并沒有什么問題,而且蕭言律這些年潛心修書,妻子亡了后,又沒有娶妻,身邊只有一個女人伺候
說到這事兒,其實不管是皇帝、還是皇后,都有與蕭衍之催促過這個事情,也提議過給蕭衍之再娶個妻子。
但皇帝總歸是一個男人,又有之前那些事情的因素干擾,提過蕭衍之拒絕后,皇帝便不再多言。皇后倒是急,尤其是她是很想讓蕭衍之能夠順利問鼎那個位置,還特地給蕭衍之相看了好幾家的世家小姐,皆是家世上乘,朝中有所權(quán)勢,能夠給蕭衍之日后鋪路的女人。
但蕭衍之拒絕皇后的時候,卻是干脆多了,他直接拒絕。
皇后到底與蕭衍之并不親近,二人雖然互相合作,但皇后心中也清楚,這些年來,其實還是她更多的倚重蕭衍之,所以在蕭衍之的事情上,她還真沒有什么話語權(quán),更加不可能真的像對待晚輩一樣對待蕭衍之。
所以每一回的催促,她不敢說的太明白,只能夠點到為止,蕭衍之若是裝作聽不懂,她也無可奈何。
蕭衍之這態(tài)度,顯然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但蕭言律,卻是恰恰相反。
他自己也急了。
這些年,他即使再想自欺欺人感覺自己沒有絲毫問題,但現(xiàn)實明明白白擺在自己面前。
他如今身邊這許多女人在,不可能就是這些女人,都有問題,就他沒有問題吧
蕭言律這些年來,倒也請過有名的醫(yī)師替他看過身體。
倒不是相信外頭那些個鄉(xiāng)野醫(yī)生,而是蕭言律不敢去請宮里那些醫(yī)術(shù)高明的太醫(yī)御醫(yī),即使他有信心能夠收買那些人,卻也不敢擔(dān)保這些人的嘴巴真的牢靠,能夠替他保守住秘密。
他怕萬一自己的身體真的有問題,又被那些太醫(yī)們診出來,傳到了皇帝耳中,那豈不是徹底斷絕了他繼承皇位的機(jī)會。
所以,蕭言律這些年來,耗費了大量的財力去尋有名的醫(yī)師過來替自己診斷。
但得到的結(jié)果卻都是好的,他的身體沒有問題。
或許偶爾有一兩個醫(yī)師會提出他可能需要節(jié)制一些,不要過于沉溺女色,但也僅止于此,根本不會影響到他的生育能力。
而后院那些女人,除了張氏之外,他也請醫(yī)師都仔細(xì)檢查過,也都是沒有任何問題。
男的、女人們,都沒有問題,為什么就是生不出孩子呢
醫(yī)師們只會用一句隨緣來應(yīng)付。
但蕭言律不能等一句隨緣,他必須要有一個孩子,他若是一直沒有孩子,將來或許就真的阻礙了他問鼎那個位置。
蕭言律為了要個孩子,也帶著府中寵愛的姬妾去拜了一些有名的求子廟,甚至還讓一些醫(yī)師開了補(bǔ)藥給他們服下
這般作為下,倒好像真的是誠意感動了上天。
后院之中,真的傳出了一個消息,他的一名側(cè)妃,有了身孕了。
而那名側(cè)妃,卻是小張氏,也就是張氏的庶妹。
她入府之后,雖然因為張家的關(guān)系,還算得了蕭言律的看重,卻并不是府上最受寵的一位。
蕭言律沒有忘記她,卻也不常去她的屋里頭,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小張氏,竟然就懷上了。
宮中請來的太醫(yī)問診后,確定了這個消息。
蕭言律大喜過望,若非小張氏已經(jīng)是側(cè)妃,而張氏作為正室,暫時無法撼動,蕭言律甚至還想再升小張氏一級。
當(dāng)然,雖然是不能升小張氏一級,卻并不妨礙蕭言律想要獎勵小張氏的一顆心。
數(shù)不清的珍寶賞賜到了小張氏屋子里,蕭言律身邊最得力的下人,分了一半到小張氏的院子里,甚至蕭言律還特地為小張氏開了一個單獨的廚房。
這份榮寵,可說是讓人矚目。
而對于蕭言律的作為,張氏冷眼旁觀,嘴角卻是掛著一抹詭異的笑容。
她沒有阻止,甚至還送了一份厚禮到小張氏的院子里,慶賀自己這個好庶妹與自己的丈夫有了喜訊。
夜深人靜,道賀的人都走了,宮中院里送來的賞賜,也都?xì)w攏了。
小張氏喝過底下人送上的保胎藥,摸著自己還未顯懷的肚子,面上帶著喜悅的笑容。她長相并不算出眾,與張氏有幾分相像,但并不比張氏出彩,至少在氣質(zhì)上,略顯幾分小家子氣,但男人看來,或許又會覺得女子這般,倒有幾分小家碧玉的秀美。
一個嬤嬤從屋外走了進(jìn)來,與小張氏稟告了禮品已經(jīng)收攏進(jìn)庫房的事情,又是捧上了安胎藥,伺候著小張氏服下。
小張氏看向那名嬤嬤的面上滿是笑容,只是偷偷將一個荷包塞到了嬤嬤手上,輕聲道“多謝嬤嬤相助,否則我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嬤嬤聞言,并不邀功,只是輕笑道“娘娘言重了,您福祿深厚,便是沒有奴婢敬獻(xiàn)的藥方子,早晚也會懷上皇孫的。”
但是小張氏聽了這話,還是堅持將荷包塞入了嬤嬤的手中,她面上仍是滿是感激。
她這一胎之所以能夠順利懷上,的確是多虧了這名嬤嬤送來的藥方子。這名嬤嬤,是她從張家?guī)淼模侵袄献孀谏磉吽藕虻模髞砝献孀跊]了,底下人離散,她趁著嫁入五皇子府的機(jī)會,將這名嬤嬤要到了自己的身份。當(dāng)時她倒是沒有多想,只是想著這位嬤嬤在老祖宗身邊的時候,也是個得力的,見過大場面,跟在自己身邊能夠多加提點。她畢竟是庶女出身,許多事情,她也有自知之明。
卻沒有想到,這位嬤嬤不但做到了她所希冀的那些事情,竟然還能夠給自己這么一個大驚喜。
這藥方子,據(jù)說原本就是張家的,一直留在老祖宗身邊,因為張家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子嗣向來順利,便沒有用上過,但萬萬沒有想到,她和嫡姐嫁到五皇子府后,反倒是子嗣一直艱難。
也幸得這嬤嬤是跟在自己身邊,否則這藥方子若是讓嫡姐知曉
想到了這里,小張氏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拉攏這個嬤嬤。
五皇子府上有喜訊的消息,在蕭言律有意的擴(kuò)散下,簡直就跟長了翅膀似的,一下子傳遍宮中內(nèi)外、朝野上下,甚至是京城里頭。
蕭言律也是真的高興啊,更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誰說他身體有問題的,誰說他不能夠生的
他盼望著小張氏這一胎能夠爭氣點,能夠一舉得男。但即使小張氏這一胎是個女兒,他也一樣高興,至少這一胎證明了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大不了先開花后結(jié)果,遲早他都會有兒子的。
抱著這樣的笑容,蕭言律如今見誰都是一個笑臉。
便是聽說蕭衍之那邊修書修的差不多了,仿佛皇帝對此大加贊譽(yù),甚至還打算讓蕭衍之回朝,都沒能影響到他的身體。
他如今馬上就是個有孩子的人了,而且在朝堂上已經(jīng)呆了這許多年,蕭衍之便是回來又如何,自己稍稍使點手段,便能輕易打壓下他。
他有這份心思,倒還不如多看顧小張氏,護(hù)著她順利生下孩子呢
蕭言律在底下人的護(hù)送下,下了朝后,便是冒著暴雨回了府。
一回府里,他也沒去其它院子,而是徑直去了小張氏的院子。
小張氏正是坐在桌前吃著燕窩,這燕窩自然也不是凡品,而是上好的血燕,蕭言律聽說燕窩對孕婦身體好,尤其是對胎兒成長好,便是讓底下人到處采買上好的燕窩送入小張氏的院子里頭,每日里讓底下人盯著小張氏至少吃上一盞才肯罷休。
小張氏見到蕭言律進(jìn)來,見他身上被暴雨打的濕透,趕緊站起身想要伺候蕭言律換衣服。
但蕭言律伸手阻止了,只讓底下人伺候,嘴上還叮囑著小張氏“你莫要忙和,管你自己照顧好身體,可別傷到爺?shù)膶氊悺!?
“瞧爺說的,妾身自然會小心的。”
小張氏聽了這話,倒也不難過,她只是珍惜的摸著自己的肚子,沖著蕭言律柔聲開口道。
蕭言律換好衣服,笑著走到了小張氏身邊,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張氏還未顯懷的肚子,卻是輕聲道“這幾日感覺怎么樣了,太醫(yī)可有日日來把脈。”
“來了,太醫(yī)都說好著呢”小張氏笑著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