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她猜測的那樣嗎?裴婠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我是長樂候府的大小姐,你們既然是為了錢財,不如只帶走我,讓我母親和其他人離開,要多少金銀財寶,只有我母親回了侯府,才好為你們置辦。”
裴婠一字一句,聽的石竹等人大駭,所有匪寇也都驚呆了。
裴婠容色清妍嬌媚,說是絕色也不為過,卻因為年未至十四仍余兩分稚氣,若是尋常人家的小姐早被這些刀劍賊人嚇哭,可誰都沒想到裴婠似乎比石竹這些習武的侍衛(wèi)還鎮(zhèn)定,再加上她這一番話,雪茶辛夷當先忍不住哭了。
那瘦高男子眉頭挑起,挑起,再挑起,片刻后才一副見了鬼似的的道,“你可知跟我們走會有什么下場?”
裴婠后背已被冷汗浸濕,卻平聲靜氣道,“自然沒有什么好下場,不過,你們?yōu)榱隋X財,想來不會要了我性命——”
瘦高男子簡直有些生氣,他們?yōu)榉藶楸I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個小姑娘鎮(zhèn)住,他不由惱怒的獰笑一聲,“你一個黃毛丫頭,有什么資格跟爺們講條件,今天,你們這里的人一個都別想走,都給我上,殺一個賞百金——”
所有人蜂擁而上,可就在這時,裴婠卻一把奪下了石竹手中匕首,她將匕首橫在脖頸上,刀刃一下就劃破了她頸子上嬌嫩的肌膚,頓時,刺目的血色與她的紅裙相映,更顯得觸目驚心,瘦高男子受驚似的一抬手,“你做什么?!”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裴婠卻舉著匕首從橫板上跳了下來,血色很快被豆大的雨點沖刷下去,可很快,又有新的血點冒了出來,裴婠定定的看著那瘦高男子,容色凜然無懼,仿佛豁出去似的道,“既然講不了條件,既然大家都要死,那我不如先了斷在此,免得受辱。”
說著,她又往脖頸上一劃——
那瘦高男子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慢著——”
“他娘的!”暗罵了一句,瘦高男子的焦躁和惱怒都浮在了臉上,他將手中長刀煩躁的挽了七八個刀花,一轉(zhuǎn)頭看見裴婠脖頸上已經(jīng)是血色一片,終是煩躁的一揮手,“行行行——走!讓他們走!好個硬氣的小娘們,你且等著,今天晚上有你的好果子吃——”
這瘦高男子一臉陰狠,石竹等人哪里敢真的走?
馬車里,元氏死死抓著窗沿,面上淚流一片,卻不敢忘記適才裴婠交代她的話。
半晌,元氏才敲了敲車壁,“石竹,走——”
石竹瞬間紅了眸子,不可置信道,“夫人!”
裴婠也看著石竹,一臉的不容置疑,“走!”
石竹一時動彈不得,然而他沒忘記幾日前裴婠是如何吩咐他拿了那癩頭和尚,破了柳家的計謀,一咬牙,石竹一把抓起馬鞭狠狠落下一鞭!
馬車走動起來,其他人期期艾艾的跟著,眼看著裴婠一個人舉著把匕首站在雨幕里,沒走出多遠就哇哇哭出了聲,裴婠看著大家離開,終是松了口氣。
她猜對了,這群人不管旁人死活,只要她完完整整就好。
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
馬車走了,這么多兇狠的漢子,圍著的只剩下一個身量還未長足的小姑娘,場面一時荒誕又可笑,天色已越來越暗,最后一點明光都要隱去,馬車行過的車轍很快便被大雨沖刷個干凈,裴婠緩緩放下舉酸了的手,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
瘦高男子咬著牙冷笑道,“你倒是一點都不害怕!”
裴婠被雨水淋透,濕發(fā)黏在她臉側(cè),越發(fā)襯出她一雙黑洞洞的眼睛,她森森的望著瘦高男子,語氣都輕渺起來,“害怕什么?會有人來救我不是嗎?”
瘦高男子一愣,繼而驚的瞪大了眸子,“你怎——”
裴婠望著他這樣子,心底只覺一萬個不甘。
為什么,為什么她明明讓那癩頭和尚說了反話,這一幕卻還是出現(xiàn)了?!為什么已經(jīng)沒有什么金玉良人,可她還是只能等著宋嘉彥出現(xiàn)?!
若宋嘉彥救了她,那相克之言可還能作數(shù)?!
裴婠只覺她好不容易掰正的命運,又被宋嘉彥設(shè)計到了前世的路上。
銀牙一咬,裴婠那剛剛放下的匕首,又忽的舉了起來,她怒的魔怔了,竟想著不能毫發(fā)無損的被宋嘉彥救回去,哪怕弄得一身傷,她也不要宋嘉彥那勞什子恩情落在她身上!
“你干什么——”
所有人都駭?shù)哪康煽诖簦匝郾牨牽粗釆e著匕首往自己臂上扎去,眾人離得遠,根本阻攔不得,可就在這時,一道勁風從林中激射而出,不知是什么打在裴婠手肘之上,她手肘一錯,那一刀竟然揮偏了!
裴婠一愣,轉(zhuǎn)眸便看昏光之下林中有人影以迅雷之勢閃向她!
宋嘉彥來了——
這念頭一出,裴婠看都沒看清,刀柄一轉(zhuǎn),竟憑著一股子直沖腦門的怒意朝著來人就扎了下去!
匕首滑過衣袍,來人似乎十分驚詫,卻握住她手腕動作靈巧的繞至她背后,又將她腰身一握,以一個將她摟在懷中的方式將她制了住。
裴婠卻恨意更甚,還要掙扎,耳邊忽然一熱。
“是我——”
久違的溫潤聲音忽然響起,裴婠簡直覺得自己幻聽了。
“我來了,莫怕。”
蕭惕又落下五個字,裴婠終于覺出背靠著的胸膛寬厚真實,她魔怔散去,神魂歸位,“三叔”二字還在喉間哽著,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