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我統(tǒng)御這片土地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五百年。
在此期間, 我讓這片貧瘠的土地變得廣袤肥沃, 以強(qiáng)悍的戰(zhàn)力屠戮盡這片土地上所有反抗的生物。最后在我登上生物鏈最頂層的時候,這片土地徹底屬于我了。
屬于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在這里為所欲為。
但在這樣放縱的生活重復(fù)了一百年后,我望著空曠的草地覺得有些無聊。
好像缺了點什么。
我可以同時存在于不同的平行時間和空間中。
在某個世界, 我讀到了那本書。
而其中一行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于是他用地上的塵土照著自己的樣子, 創(chuàng)造了人類的祖先,第一個男人亞當(dāng)。把他安置在東方的伊甸園, 后來取出他身上的肋骨為他造了女人夏娃。”
我很快有了主意。
我以我的血,和我一部分肉塊(它們總是能迅速再生)。創(chuàng)造了一個生物。我把那個生物稱之為我的后代。
但結(jié)果卻并不順利。
那個孩子躺在地上, 不哭不鬧不說話。只是睜著一雙深邃的黑色眼眸凝視著我。
那是一雙和我截然不同的眸子。
我當(dāng)時顫抖了一下,慌忙伸手闔上那孩子的眼睛。
可是我又很快琢磨出不對來,怎么會有人懼怕自己創(chuàng)造的生物, 可笑。
但出于某種考量,我還是把那孩子拋棄在草地上, 沒再去管。在接下來的一百年里, 我又不服氣的開始不斷創(chuàng)造后代。反正我的血流淌不完,肉-體永恒。第一次失敗了, 那就再多造幾個就是了。
這一次我成功了。
我創(chuàng)造的子民們開始在這片土地上生活, 他們瘋狂崇拜,供奉著我。他們用智慧創(chuàng)造出不同樣式的住所, 并把中間最大最宏偉的宮殿獻(xiàn)給了我。
我接受了,并把宮殿取名為王臺。
但就在那時,我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后代們似乎對我過于熱情了,當(dāng)我經(jīng)過的時候他們的視線會久久的停留在我身上。而當(dāng)我隨手把什么東西扔給他們的時候, 他們捧著那東西輕嗅著上面的味道,一臉如獲至寶。
所幸我有個極為放心的侍從。
萊恩是我創(chuàng)造的第一批后代之一,也是最完美的。他的發(fā)絲是燦金色的如同太陽灑下,面容白皙而俊美,如同刀刻。
甚至連他的眼睛都是純正的琥珀色,和我一模一樣。
在第一批血統(tǒng)純度最高的后代中,這點也極為罕見。
每天早上起床時看見萊恩恭敬的向我問安,微笑著伺候我穿衣服鞋子,最后用白瓷盤呈上熱氣騰騰的餐點時。我看著男人那雙盛滿深情的琥珀色眼眸,總有種照鏡子的錯覺。
萊恩是我最得意的造物,也是最忠于我的后代。
只是一天我照鏡子時,突然發(fā)現(xiàn)頸邊有點點痕跡。
那紅色的痕跡很淡,在頸間如同一個無傷大雅的吻痕。但我卻怒不可遏。凌晨就召集了所有后代,還未睡醒的他們臉上滿是迷茫。
但看見我毫不猶豫的處決了其中之一時,他們慌忙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下。
很快,王臺下方的血漫過了他們的膝蓋。我處決了大部分人,毫不手軟。當(dāng)在我一遍遍憤怒的質(zhì)問時,他們卻噤若寒蟬不敢多說一句話,只知道不斷磕頭祈求我的寬恕。
但在當(dāng)時,我不知道就在我走后。我的子民們卻仍舊跪在地上,一臉著迷的用指尖沾著地上的血液,貪婪又急切的放進(jìn)唇中,表情著迷如同在享受無上美味。
仿佛上面殘留著什么令人瘋狂的味道……
……
當(dāng)晚坐在宮殿中,我板著臉一言不發(fā)。
這是千百年來我從未讓人碰過的地方。周圍的皮膚極其脆弱,即使偶爾不小心用指甲擦傷,我都痛的眼淚直流。
后頸是我唯一的弱點。
估計沒有后代能想到他們尊崇的萬能造物者,一旦被控制住后頸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顫抖著求饒。
我以為王臺上的懲戒能夠讓后代們敬畏,但我錯了。
第二天醒來時,脖頸上居然痕跡擴(kuò)大了。那淡紅色的痕跡交織在白皙的脖頸上,就像是被人放肆的反復(fù)舔吻過。我摸了摸眼角,居然還殘留著淚水。
最可怕的是我昨天晚上可能被某個陌生的后代侵襲了。我可能一邊被吻著后頸一邊顫抖,還流著沒出息的淚水,這一切都盡收某個人眼底。
而最可怕的是,我對這一切無知無覺。
我抿著唇猛地推開門,恰好看見萊恩正在忙碌著為我準(zhǔn)備早餐。
無論是做飯還是繁雜的事物他都處理的又快又好,如同最完美的管家。
萊恩也知道我最欣賞他這一點。
聽見聲音,那雙深沉而溫柔的琥珀色看向我。
男人聲音溫柔。
“殿下,現(xiàn)在還沒到時間。您可以再歇息一會……”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表情看起來正常。
“萊恩,讓他們所有人都走。”
“殿下”
“這是命令。”
萊恩看了我一會,默不作聲。
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萊恩眼眸中的琥珀色其實比我的還要更深一些。有灰蒙蒙的東西隱藏在深處,對方斑駁的琥珀色仿佛蜜漿隨時讓人溺斃。
就在我仔細(xì)端詳,想看清那深琥珀色中掩藏的東西時。
萊恩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我也如夢初醒。
“我明白了。”
萊恩的辦事效率很快,等我再次推開門的時候,空氣中只彌漫著食物的濃郁香氣,而那些在王臺中侍奉我的后代們?nèi)肯Я恕?
侍從也只剩萊恩一個人。
而在那次之后,我脖頸上也再沒有出現(xiàn)過奇怪的痕跡。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又展開了慶典安撫我的子民們。于是他們又開始傳頌我的寬宏大量和仁慈。
就這么過了一百年,我又開始覺得無聊了。
永恒的身份帶來的是永恒的無聊,這是真理。
我開始偷跑出王臺,遮住面容混跡在普通人群中。在那個下著小雨的晚上,我買了一堆民間小吃正準(zhǔn)備回王臺時,偶然瞥見的場景讓我停下腳步。
在遠(yuǎn)處,一群稍大一點的孩子正把一個孩子圍在中間。他們怪叫著,拳打腳踢毫不留情。
被揍的孩子全身都是泥水臟污,卻用手肘撐著地面想要爬起……這顯然惹惱了那幫孩子,攻擊變得更猛烈。
“怪物!”
“怪物去死!”
他們高喊著,神情滿是快意。
雨幕那邊像是另一個世界。
我站在遠(yuǎn)處看,一邊吃著熱騰騰的酥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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