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著松松斜斜“掛”在她頸處的那方粉色灑金花蝶褻衣, 訕訕罷手, “……朕叫宮女來伺候夫人……”
話是如此說, 手在徹底離開她的身子前, 還是忍不住低首在她香肩處落下一吻, 皇帝起身下榻,宮女們伺候他盥洗更衣,他張開雙臂,由著宮女們?yōu)樗麚Q上貼身的素絹中單及寶藍(lán)色織金常服龍袍,在坐至鏡臺前盥洗后, 看宮女如常執(zhí)了金梳、要為他梳發(fā)簪冠, 擺擺手令宮女退下, 眼望著不遠(yuǎn)處的她道:“有勞夫人。”
她身上也已被宮女伺候換上了碧紗裙, 裙上折繡著整枝白梅, 清幽淡雅, 聽他喚她,慢慢地走上前來,接過那柄金梳,手?jǐn)n著他垂散的長發(fā),垂眼緩緩梳著。
淡淡的女子香氣縈繞在他周圍,纖白的玉手襯著漆發(fā),愈發(fā)皓潔如雪,皇帝凝望著鏡中眉眼低垂的女子,望著望著,情難自禁, 不待她梳完,就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坐在自己懷中。
“朕也幫夫人梳梳”,皇帝道。
他從她手中拿過那只金梳,五指穿過她柔滑的長發(fā),攏起一束,一邊輕輕梳著,一邊看她就安靜地垂首坐在他懷中,忽然起了玩心,突然低首湊到她面前,“偷襲”般輕啄了下她唇。
她不防有此,下意識后仰要倒,皇帝大笑著緊摟住她的腰,將她攬回懷中,這回細(xì)細(xì)溫柔含吮了一陣兒,方退了開去,認(rèn)真為她梳起長發(fā)來。
梳攏畢,皇帝招招手,宮女上前為楚國夫人挽髻,皇帝在旁選釵遞簪,興致勃勃,而后宮女為夫人描眉施粉,皇帝插不上手,就坐在一旁,扎扎實(shí)實(shí)看了一回女子上妝,看她素面時皎皎如月,描妝后嬌慵鮮妍,真是各有顏色、萬般皆好,親親熱熱地?fù)Я怂难酒穑煌ビ迷缟拧?
早膳有薏仁膳粥、蝴蝶卷子、奶皮燒餅等皇帝平日愛用的幾樣,也有海棠糕、湯頭面等青州特色早食,皇帝吃得香甜,比平日早上還多用了半碗粥,接茶漱口時,見杯中茶是他素日飲用的御茶龍井,吩咐了一聲,“這幾日,將茶換成湘波綠。”
趙東林恭聲應(yīng)下,皇帝接過宮女呈上的濕毛巾,一邊拭手一邊看她如小貓吃食般一點(diǎn)點(diǎn)喝著薏仁粥,清致的眉眼間懶懶倦倦的,像是沒有什么胃口,想是昨夜十分乏累,柔聲道:“朕去前殿處理下朝事,夫人慢慢吃,若覺膳食不合口味,就吩咐一聲,讓御膳房另做。”
他起身要走,看她要如儀起身跪送,手輕按在她肩處,“不必,夫人用完早膳后,若覺困倦,可臥榻歇息著等朕回來,朕盡量早回。”
皇帝前兩日“身體不適”、不見外臣,雖然折子是照常批閱,可也確實(shí)積了些朝事下來,他人到前殿御書房,召見心腹朝臣議事,靠近兩個時辰后議畢,去永壽殿問母后安。
永壽殿中,容華公主、皇后并幾位妃嬪也在,太后見皇兒來了,笑道:“方才皇后她們正說到皇上呢,說你病了,卻不讓人去承明殿侍疾,憑白叫人擔(dān)心……”
皇帝揮手令朝他行禮的皇后等人起身,笑在母后身旁坐下,“只是偶感風(fēng)寒而已,朕怕傳給母后,派人同母后說過不必探視,夏日炎熱,皇后等在各自宮中消暑納涼就是,也不必為朕這一點(diǎn)小病忙來忙去……”
太后瞧著皇帝面含笑意、精神爽利的樣子,確實(shí)沒有半點(diǎn)病色,是大好了,含笑勸道:“雖然天熱,但也別貪涼,風(fēng)寒雖是小病,可若是加重了,有你苦頭吃。”
皇帝點(diǎn)頭道“是”,看偎依在母后身邊的妹妹懨懨的,像是蔫巴了的百合花,抬指笑刮了下她鼻尖,“怎么,可是昨夜貪涼病了,傳御醫(yī)來給你瞧瞧”
容華公主搖頭,眼望著皇兄巴巴地問道:“明郎表哥什么時候回來呢”
皇帝本來心愿得償、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時乍然聽了妹妹這一問,輕快的心情,立如飛絮打了雨水,直往下墜,他唇際的笑意都似僵住,含糊道:“……還得有些時日呢……”
略抬首勉強(qiáng)綻放了片刻的百合花,立又蔫巴下去了,太后看容華始終對明郎念念不忘,生怕她為情所誤、一時糊涂,做出些什么有傷體面、貽笑大方的事來,言語間提點(diǎn)著她,問皇帝道:“明郎成親才多久,小兩口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你這時候讓他出京辦差,炎夏熬人,怕是相思更熬人!!”
皇帝唇際的笑意如冰將裂,僵笑著道:“……這是工部侍郎的分內(nèi)之事,明郎初任工部侍郎,若朕就特殊待他,要惹朝野非議的。”
一旁的皇后看皇帝神色似是有異、笑得勉強(qiáng),以為陛下是因被母后責(zé)問的緣故,在旁淺笑著幫說話道:“明郎明事理,知道任其職盡其責(zé),陛下遣他出京辦差,是看重他的緣故,明郎定以忠君報國為第一要務(wù),不會過于眷戀小家的。”
太后笑,“朝堂之事,哀家也不多嘴,看著到用午膳的時候了,正好這么多人都在,一起在哀家這里用個午膳,熱熱鬧鬧的。”
皇帝原想回去與她一同用膳,卻他確實(shí)因?yàn)椤把b病”有幾日沒陪母后了,遂耐著性子在永壽殿坐著,陪母后慢慢用午膳。
太后喜歡尋常人家的親近熱鬧,不設(shè)尊卑有序的上下宴席,令眾人圍坐在膳桌前,幾名妃子原要主動在旁布菜、侍奉太后、皇帝與皇后用膳,太后笑道:“就是尋常人家,哀家這做婆婆的,也不需要你們這樣侍奉,都坐下吧,別拘束。”
幾名妃子這才謝恩落座,太后瞧著后宮里位分高的妃子都在了,獨(dú)獨(dú)缺了馮貴妃,問皇帝道:“貴妃自流產(chǎn)后,就一直在披香殿內(nèi)調(diào)養(yǎng),人也不出來,哀家也有許久沒見著她了,她近來身體如何”
皇帝回道:“她身體在漸漸好轉(zhuǎn),精神也好起來了。”
太后嘆了一聲,想到那夜親眼所見的已成形的女嬰尸體,還是感到心痛,她這般一想,又想到了因貴妃之事避嫌離宮的楚國夫人,道:“明郎不在家,你姑母一人在府也是寂寞,明郎媳婦兒回武安侯府,也好陪陪她。”
容華公主聞言在旁癟癟嘴,“她才不在武安侯府,她那個哥哥犯了滔天大罪,都快要被問斬了,她此刻怕是正不知躲在哪里哭呢!!”
太后憶起那日紫微殿殿試所見的溫文爾雅的藍(lán)衣士子,驚訝問道:“他犯了什么大罪”
容華公主剛要開口,就被皇兄打斷道:“事涉侮辱太|祖皇帝,但朕覺得此事或有隱情,已推遲了他的斬首之期,責(zé)令大理寺詳查,不可冤屈了忠直臣子。”
太后回想那士子溫羨蕭疏清舉的風(fēng)度,雖只遠(yuǎn)遠(yuǎn)瞧了一面,卻有如玉君子之感、如切如琢,實(shí)難想象他會糊涂到犯下這樣的大罪,此時聽皇兒這樣說,訝嘆道:“好好查,不能冤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