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蘅心中震駭無比, 倉皇向后退去, “……陛下!”
皇帝如醉酒之人,向前追去, 一手緊攬住她腰,“就一次,讓朕糊涂一次, 再錯這一次……”
溫蘅驚懼地掙扎著要退, 反教自己更深地落入他的懷抱中, 皇帝緊緊摟著她,混著酒氣的呼吸,就輕撲在她面上頸間, 嗓音亦如醉噙著誘惑,“……朕此生從沒有這樣放縱過自己的感情, 只有為你……就一次, 讓朕徹底放縱一次, 今夜,朕不是皇帝,你也不是武安侯夫人, 只是這世上的一對平凡男女,把朕當成你的丈夫,我們做一夜夫妻,讓朕了了這心事……”
他擁帶著她往里走,被皇帝的“瘋話”震得魂飛魄散的溫蘅,奮力掙扎著要躲開這具火熱的身體, 可又怎敵得過年輕男子的氣力,幾是雙足離地地被他摟抱至內(nèi)間。
她一被放坐在那張黃花梨六柱架子床上,立刻就如火燙般彈起,聲音里已帶了驚恐的哭腔,“陛下!!”
皇帝卻恍若未聞,硬將她抱在懷中,雙臂如鐵鉗,緊箍地她動彈不得,只能拼命后仰,以避開他灼熱的目光。
可怎又避得開,皇帝貼面靠近前來,于她唇上輕輕一吻,雖只是稍稍一碰即退開,溫蘅已如被凜冬冰水兜頭澆徹,唬得手足冰涼,一動不動,皇帝一邊以大拇指指腹,在她唇處輕輕一揉,一邊深望著她輕輕道:“朕一直想這么做,就像那天夜里,你對朕所做的那樣……”
他湊近那一點朱唇,欲再深吮,可卻忽有一滴淚水落在他眼睫處,迷了他的眼,皇帝抬眼看去,見她整個人僵如了無生氣的石雕,只雙瞳霧氣濛濛,盈成淚水落下。
皇帝抬手揩拭去她眼下的淚珠,柔柔輕撫著她的臉龐,她只是輕輕顫抖,皇帝勸哄般輕輕吻她,從眼角處慢慢下移,手也已扣在了她的肩衣處,徐徐向里探去,低沉的嗓音,如在誘哄,“就這一夜,不過比春風滿月樓那一夜多一點而已……這是我們的秘密,明郎他不會知道的……以后朕不再煩你……不再煩你……”
他看她似是妥協(xié)地慢慢地闔上濕潤的雙眸,輕輕將她放倒在榻上,手解衣裳,她一直沉默溫順著,如無知無覺,由著他吻漸向下,卻在他手也跟著往下探的那一刻,身體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不知哪里爆發(fā)出來的力氣,用力推開了他,直朝堅硬的床壁撞去。
皇帝眼疾手快,趕緊撈住了她,先前溫順沉默的女子,如瘋了般,用力推攘他的懷抱,皇帝生怕她再有自盡之舉,無論她怎樣掙扎捶打都不敢松手,最后,無論如何也離不開他懷抱的女子,失了力氣般掩面低泣,雙肩顫如風中落花。
她方才那奮力一撞,真把皇帝給震住,此時見她這般,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又是后怕又是惱怒又是不甘又是不忍,此生從沒有一個人,能讓他這樣糾結過,他的手,還緊攬在她的纖腰處,觸手柔滑,盈盈不堪一握,她上身的衣裳松松垮垮,露出香肩酥背瑩白如雪,銀紅的褻衣細帶,繞系在頸后,更襯得冰肌纖徹,柔弱無骨。
眼前春|光再好,皇帝滿腹的旖旎心思,也被她方才那一撞,給震沒了大半,余下的小半,這會兒也被她簌簌流下的眼淚,都給澆沒了,“……不要哭了……”皇帝啞著嗓子道,想要抬手幫她擦眼淚,可手指剛碰到她臉頰,她就如避蛇蝎般避了開去。
皇帝凝望了她一會兒,幫她把散落的衣裳拉至肩頭攏好,手仍緊攬在她腰處,生怕她再朝床壁撞去,如此靜默了一陣兒,看她情緒似平復了些,皇帝覷著她的神色道:“朕松手了啊,別撞了啊……”
她垂著頭輕輕啜泣不說話,皇帝慢慢松了手,也將自己松垮的衣裳攏穿好,兩個人靜坐榻上不語,許久,皇帝嘆了一聲下榻,走了兩步,在鏡臺前坐下,朝她道:“夫人到這兒來。”
榻上低首的女子輕輕一瑟,皇帝柔聲道:“朕的頭發(fā)亂了,你來幫朕梳一梳,不然出去見人,定惹流言,朕也不會弄這個……”
溫蘅聞言看向皇帝,見他頭上的簪冠確實歪了,幾綹烏發(fā)垂在肩側,想著她方才掙扎時拉扯下來的。
她在榻上內(nèi)心掙扎著又坐了會兒,慢慢起身下榻,走到皇帝身后,小心地將他的簪冠取下,拿起鏡臺前一角玉梳,攏著他的長發(fā),垂眼慢慢梳著。
皇帝透鏡望著她梳發(fā)簪冠的動作,心想她在武安侯府時,是否每日晨起,都這般為明郎梳發(fā)簪冠……
這般一想,心中羨慕之情又生,那旖旎心思,又悠悠上漾,皇帝想,他們此刻這般,不也很像夫妻嗎
他望著鏡中的年輕男女,自覺甚是般配,望著她的纖纖素手,正幫他束髻簪冠,也忍不住想去握一握,但,他的手,還沒來得及隨心意抬起,她已幫他束戴好玉冠,將那玉梳擱回鏡臺上,垂首向后退去。
皇帝抓了那角玉梳在手,道:“朕也幫你梳梳吧……”
……就像那天夜里一樣……那是他此生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將熟睡的她攏在自己懷中,手捧著她的烏發(fā),一綹綹地輕梳,脈脈發(fā)絲從他指間流瀉,紅燭搖光,暖帳如春,香氣縈繞不散,醉人心脾,他總是梳著梳著,就忍不住低首吻她,卻又只敢淺嘗輒止,不敢留下半點痕跡,如同對待易碎的絕世珍寶……
皇帝想得心熱,再一次道:“朕幫你梳梳吧……你的頭發(fā)也亂了……”
她卻直接垂首朝他跪了下來,一言不發(fā)。
這是她對他梳發(fā)提議的回答,對他一夜夫妻的回答,對他這些天以來,所有傾訴衷腸的回答。
皇帝攥著玉梳不動,她彎下身子、以額碰地,嗓音清冷,“臣婦請離紫宸宮。”
皇帝道:“朕若不準呢”
她不說話,卻已經(jīng)以“無聲”做了回答。
皇帝一顆暖熱的心,瞬間像是沉沉落進了冰窖里,他緊攥著那角玉梳,俯看著伏首在地的女子,身形纖柔嬌小,卻蘊有一股堅定清執(zhí)的力量,不久前突然爆發(fā)出來,叫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差點懊悔一生。
“……一點……一點可能也沒有嗎”皇帝啞聲道,“……夫人再想想……朕不著急……不著急……你慢慢想……”
素潔的額頭抵在冰涼的青磚地上,女子嗓音,亦是泠泠,一字字如冰棱戳進人心,“臣婦之心,至死不渝!!”
趙東林一直領著諸侍,候守在南薰館外,眼看著夜色愈深,圣上卻一直沒有出來,袖手默默想著圣上這段有悖道義的風月之事、心里暗敲小鼓時,忽聽沉靜如海的南薰館內(nèi),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趙東林抬眼見是圣上大步走了出來,腳步飛快,腰畔懸系的九龍玉佩,都跟著甩得叮當直響,陰沉著一張臉,眉宇冷凝如霜。
趙東林心中惴惴,忙提著燈,攜二三內(nèi)侍,躬身跟走在圣上身后,如此一路急行至竹林外,圣上卻又忽然停住了腳步,趙東林看圣上就這般背影沉沉地杵站在那里,右手死死攥握著,悄悄照燈一晃,見圣上手里像是攥握著什么,用力到骨節(jié)突出,隱有青筋暴露。
趙東林隨侍圣上多年,知圣上年幼時即擅自忍,待入主東宮、登基為帝后,更是自持,輕易不叫內(nèi)心真正喜怒暴露人前,他極少見圣上失態(tài)至此,不知南薰館內(nèi)究竟發(fā)生何事,心中甚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