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蟬嘶鳴的聲音即使隔著墻壁也能傳進人們的耳朵,午后本來是慵懶的時光,卻因為天氣實在太熱,而變得心浮氣躁起來。
“我不管,有你們這么辦事的么!你們讓一個同性戀當(dāng)我女兒的主治醫(yī)生是什么意思啊,我們來這是治病的,不是來被惡心的!”
相比激動又尖銳的婦人聲音,小護士的語氣就很柔弱了,“您別說的這么難聽,梁醫(yī)生是我們這最優(yōu)秀的醫(yī)生之一,別人想請她還請不到呢。而且梁醫(yī)生不是……她、她……”
她了半天,小護士也沒把后面的話說出來,不過婦人明白她的意思,站在拐角處的鄭歡歡也知道她的意思。
“得了吧!我親眼看見的,大庭廣眾,堂堂醫(yī)生對自己的病人動手動腳,也不嫌害臊,她對著病人都能下手,我更不可能把自己女兒交給她了!不行,說什么我都要換主治醫(yī)生,現(xiàn)在就換!”
小護士為難的要命,她們還有別的事要做,沒時間和這個病人家屬磨蹭,而且這個病人家屬看起來太兇了,醫(yī)鬧已經(jīng)出名了好幾年,小護士可不想平白無故的就被打一頓。
小護士對身邊的同事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叫人,同事跑了,另一邊的鄭歡歡也走了出來。
她隨意的靠在醫(yī)院墻壁上,雖然穿著病號服、臉色也是不正常的蒼白,但看她那姿勢,就跟來醫(yī)院度假的一樣。
她慢吞吞的開口:“你說的病人,是我嗎”
婦人轉(zhuǎn)過頭,一開始還沒想起來她是誰,等她想起來以后,臉色變了好幾次,最后定格在了一個難看又心虛的表情上。
畢竟她剛才那么強硬,是因為這里沒有當(dāng)事人,然而現(xiàn)在當(dāng)事人之一跑過來和她對峙了,她就覺得有點難堪了。
但也僅僅是有點而已。
婦人對鄭歡歡翻了個白眼,顯然很看不起她。
鄭歡歡笑了一聲,并不生氣,甚至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她慢慢往前走著,“不過這位女士,你看錯了,不是梁醫(yī)生對我動手動腳,是我對梁醫(yī)生動手動腳,梁醫(yī)生潔身自好著呢,倒是我,不干不凈。關(guān)于這一點,醫(yī)院里的大部分人都能證明。”
婦人被她如此直白的話語弄懵了一瞬間,鄭歡歡還在漫不經(jīng)心的說著,“我也算是這家醫(yī)院的常客了,大家都認(rèn)識我,也都知道我的愛好,我最喜歡的就是小姑娘,你剛才說……你有個女兒”
婦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但這還不算完,鄭歡歡上下打量她一眼,頗有興致的勾了勾唇,“其實我也不是只喜歡小姑娘,上了年紀(jì)的女人照樣風(fēng)韻猶存,你看……”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目瞪口呆的婦人連連后退三步,憋了半天,只憋出來一句,“流氓!”
然后她就轉(zhuǎn)身跑了。
鄭歡歡:“……”
圍觀的小護士:“……”
沉默幾秒,小護士轉(zhuǎn)過頭,神色復(fù)雜的看著鄭歡歡,“其實你不用這樣說……你不是明天就手術(shù)了么,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鄭歡歡同樣隨意的看了一眼小護士,她的眼神和剛才看婦人時候沒什么差別,“我知道,就是坐不住,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房間,耐心的等了一會兒,沒多久,梁亦然走了進來。
進來的時候她就皺著眉,看起來不太高興,“你又亂跑什么。”
一反之前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鄭歡歡露出一個笑臉,“我這不是幫你去趕麻煩么,對付潑婦的辦法,就是比她更加潑婦。”
眼前人雖然笑著,但唇瓣卻呈現(xiàn)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紫色,梁亦然原本還想說什么,沉默片刻之后,她走過去,把她的胳膊塞回到了被子里,病房里開了空調(diào),微涼的溫度對常人來說很舒爽,可對于病人,不管怎么調(diào)整溫度,他們都會覺得涼。
“別再出去了。”
低聲說完這句話,梁亦然的手指輕微的往上抬了一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頭,但僵硬了一秒之后,她的手又放回了身側(cè)。
鄭歡歡看著梁亦然的每個動作,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梁亦然的人,從一個動作,就能看出來她心里正在想什么。
沒什么溫度的扯了扯嘴角,在梁亦然即將離開病房前,鄭歡歡突然叫了她一聲:“姐姐。”
梁亦然的步伐頓住。
咂了咂嘴,鄭歡歡望著她的背影,“嘴里沒有味道,我想吃點甜的,你去給我買個蛋糕,好不好”
思考的時間很短暫,或者說,梁亦然根本就沒有思考過,她回過神,沉靜的看著鄭歡歡,“不行,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吃東西了。”
手術(shù)前要禁食,鄭歡歡也知道,這又不是她第一次手術(shù),不過,明天就要手術(shù)了,而且手術(shù)成功的幾率比較低,即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會有幾分膽怯,而這膽怯體現(xiàn)出來的方式,就是不講道理的撒嬌。
雖然,這一點都不像撒嬌,硬邦邦、冷冰冰的。
被拒絕以后,她也沒有再說別的,只是乖乖的閉上了眼。
……
原本以為自己睡不著,可再睜眼的時候,天都黑了,病到現(xiàn)在這個階段,鄭歡歡每天都覺得身體很沉重,嗜睡、無精打采,還不能動彈,出去走兩步就心悸,一切都在顯示著她的身體已經(jīng)快不行了。
眨了眨眼睛,突然,她聽到旁邊傳來一聲輕笑,“這是醒了還是沒醒啊,怎么看著跟傻了似的。”
熟悉的聲音喚回了鄭歡歡的精神,她扭過頭,看到譚暖舟坐在自己身邊。
鄭歡歡要坐起來,譚暖舟連忙制止她,然后把床搖了起來。
“你怎么這時候就來了”
手術(shù)是明天早上九點,這時候來,確實有點早。
譚暖舟挑了挑眉,“怎么,我還不能來了梁亦然今天是不是又要值班,就你一個人住在這,多孤單啊,所以我來陪你。”
譚暖舟是鄭歡歡的好朋友,兩人認(rèn)識快六年了,志同道合、又一起開辦了一個工作室,工作室原本在吳唐市,在鄭歡歡身體越來越不好、必須留在首都接受治療之后,她直接把工作室也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