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兩張對比鮮明的面容,姬瀾滄隨方晴赴任時,那位晏大才子早已經(jīng)辭官遠走,只留下許多翩若驚鴻的傳說,如今見到樂姬這張面容,依稀可以想像當年的才子風(fēng)采,可是,再看向現(xiàn)今的罕斥奴,卻是誰也不知道這些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樂姬眼中流露迷茫“親人”
她自幼在教坊司長大,若非莫重云將她接到北疆,她或許一生都將困在那個地方,她原來是有親人的嗎
樂姬心中所想幾乎明明白白全寫在面上,罕斥奴面現(xiàn)痛苦之色,他幾乎是虛弱地向一旁被這劇情走向弄懵的薛豐道“我隨你去作坊。”
薛豐“啊哦,哦哦。”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樂姬,又看向罕斥奴,這個老胡兒,他觀察了許久,除了杯中酒與樂姬,幾乎再沒有別的喜好了。如果他真是樂姬的父輩,凝望了她如此之久,卻到此時都不敢與她相認,這中間到底有多少沉重的造化弄人又或者,這位罕斥奴身后,是不是還有許多不可告人
薛豐不敢擅自應(yīng)下,只是看向岳欣然。
罕斥奴卻冷笑道“放心吧,我如今雖非大魏之人,還不屑弄假,再說,這不過是些雕蟲小技,要不了一日便可說個清楚明白。”
如今雖非大魏之人這句話的信息含量令所有人都不由怔了怔,尤其以宿耕星的神情最為怔愣,岳欣然略一思忖,卻點頭道“薛二東家,有勞你多多擔(dān)待。”
晏清的名頭,在數(shù)十年后還這般響亮,流落大漠,領(lǐng)著一群雜胡“投靠”陸膺,還能令黃金騎裝備絲毫不落后,足見他的本事,背后雖有許多不明隱情,但岳欣然用人用長處,晏清對樂姬的牽絆作不得假,人有感情便有軟肋,來日方長,岳欣然并不著急,更何況,確如晏清自己所說,指點兵甲之術(shù),不過是些小道,晏清自己都不放在眼中,岳欣然難道還會去斤斤計較
這番小小變故令姬瀾滄入內(nèi)密談之后,這才得空與岳欣然見禮“司州大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這才離開亭州幾日,亭州消息已經(jīng)滿朝堂都知道了。”
岳欣然知道他的好心提點,只無奈道“秋季已近,如軍需再無著落,我怕戰(zhàn)事一起,勝負難料,才行此非常手段多賴先生在魏京代為洗涮周旋。”
這一句話足見對姬瀾滄的信重,她根本就沒有過問此事在魏京引起的波瀾,充分相信姬瀾滄能全部擺平。
姬瀾滄哈哈一笑“司州手段通神,我不過螢火之光,略盡綿薄罷了。”
岳欣然道“既然先生歸來,便放心將諸事托付,府城北遷之事已然可以開始,此次,我會命王登往西北,將西域商道的關(guān)卡諸事早早布置起來。”
氐羌與鎮(zhèn)北都護府的西北疆域相接,現(xiàn)下已經(jīng)有不少商戶借西域商路做起買賣了,正應(yīng)著手將邊關(guān)商貿(mào)之事統(tǒng)籌起來。
姬瀾滄點頭贊同,卻問道“那位晏先生,你待如何”
宿耕星在旁道“晏清此人,于營造之術(shù)上舉世難尋,都護大人既是要修徑關(guān),還是應(yīng)將此人帶上,我雖不知當年發(fā)生了什么,但晏清此人,光明磊落,這三年中,他雖隱藏身份,卻是盡心竭力輔佐都護大人,如今所說之話未嘗沒有負氣的緣故,唉司州大人便人盡其用罷。”
岳欣然默然一陣,卻將另一件事說來“我命王登往西域,卻是去清查了另一件事,當年徑關(guān)大火,始終疑點重重。莫重遠將軍身為成國公安插于北狄的內(nèi)探之首,被識破身故之前,卻給都護大人留下了一個荼字,彼時我只以為他是在提點我們不可輕易與北狄進行這茶磚交易,現(xiàn)下想來,成國公籌謀北疆三十載,莫將軍身負重望,內(nèi)情只怕并不簡單,那個字恐怕是他留下的最后線索,指向某些人或者事,只可惜,王登卻沒有尋到頭緒,此番,我會命他再去追查。樂姬,畢竟是莫將軍帶到北疆的,世上之事,沒有這般巧法。這位晏先生是不是也知道當年的事情,只是我看他情形,是絕計不肯說的了。”
姬瀾滄亦是默然“既然憫民說到樂娘子與他或有親故,這些年晏先生蹤跡或許不好尋,但樂娘子在魏京過往卻或許有跡可許,我亦會托人打探。”
宿耕星正色道“那老燕子,現(xiàn)下司州大人只管使喚,使喚不動了我去收拾他,”思及今日情形,宿耕星頓了頓道“縱我收拾不了他,還有樂姬呢若待二位查明當年原委,徑關(guān)大火確有這老小子的過錯,我就先饒不了他”
不管今日晏清看起來再如何冷情絕意,宿耕星心中,始終當他是昔日同僚至交。
岳欣然寬慰道“宿先生大不可必將事情往壞處想,以晏先生身份隱瞞之緊,這些年中,若他真想對大魏不利,有千萬次機會可對都護大人動手,甚至只向北狄遞遞消息也夠了。我們現(xiàn)下追查,不過是想弄清當年之事。”
宿耕星點頭道“既是我向司州大人力薦的他,此番北上,我亦隨行,多盯著他些罷。”
見他執(zhí)意如此,岳欣然便也不再推拒。
因為新關(guān)尚未建好,舊日徑關(guān)又毀于大火,雖說牲畜衍育之時,北狄此時不太可能集結(jié)大軍南下,但在陸膺的部署中,第一線關(guān)卡新舊交替的脆弱之時,亭州城畢竟城池堅固,作為整個帝國北疆的第二道防線,是必須要留一員大將防守,以備不測的。所以,石頭便與劉靖宇對調(diào),由石頭與姬瀾滄暫留亭州城,劉靖宇護送岳欣然北上,姬瀾滄在主持日常工作之余,會將許多衙門事宜交予北向的岳欣然,待新關(guān)落成,整個衙門便整體北遷,以完成事實上的府城北遷之事。
而岳欣然此番北上,除卻為北遷之事開頭之外 ,還須親自將王氏商會籌集的糧草、第一批制造出來的軍需運到邊關(guān),另還有一件十分緊要的物事要交予陸膺。
鎮(zhèn)北都護府那樣大的動作,在整個大魏都引起了軒然大波,縱然亭州境內(nèi)的探子都倒了大楣,要么被連根拔起,要么不敢再遞消息,但透過亭州之外的層層渠道,亭州如今的行事自然不可能完全瞞過北狄。
先時的諜戰(zhàn)之中,忽楚鎩羽而歸,這一輪的消息傳來,直叫他恨得牙癢癢,這阿孛都日當真與他犯沖,分明是那樣好的計策,偏偏在最后關(guān)頭功敗垂成現(xiàn)在自己敗退,阿孛都日卻將亭州經(jīng)營得越發(fā)風(fēng)生水起,倒顯得像是自己成就了他一般,叫人如何不氣
在忽楚的接連失敗、亭州蒸蒸日上的消息傳來的這當口,拖勿亞卻主動向赤那顏請纓道“父汗,當初咱們大狄馬上得來的天下,可不是靠耍那些陰謀詭計,那是南人的玩意兒,怎么能是黃金大汗的子孫所為聽聞如今阿孛都日駐扎在漠河與阿爾山左近,那處地形乃是我幼時玩耍之地,爛熟于心。
他們南人,打仗不行,全憑城池支持,他如今連個像樣的防御工事都沒有,我愿率兩萬精騎前往,必要拿下這阿孛都日,叫整個大漠知曉我大狄子孫的厲害”
闡于看了拖勿亞一眼,那句陰謀詭計的指責(zé),實在是意味深長,畢竟,上一輪諜戰(zhàn),忽楚一敗涂地乃是事實,便是闡于都因為亭州百姓的警覺而損失不小,只能暫避其纓,暫時放棄從亭州收集信息。
陰謀詭計四個字,連闡于和忽楚一道踩了,如果他只是踩人倒也罷了,他竟還提議要領(lǐng)兵擾襲,兩相對比,倒襯出他的勇武不凡來。
以這位二王子平素智計,闡于絕不相信這樣厲害的一番話會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只怕是背后那位左賢王見機行事,可是,此時此刻,不論是闡于還是忽楚,才吃過一輪憋,在拖勿亞這番堂皇進言面前都是百口難辯,越辯倒越顯得是他們不能成事只會狡辯,徒惹父汗不喜。
果然,聽聞拖勿亞這番話,北狄可汗大喜過望“哈哈哈哈,拖勿亞好志氣你便去,代為父好好教訓(xùn)阿孛都日那小子”
雖說草原上正值衍育之季,北狄大軍中的騎士,平素皆是草原牧民,在這樣的季節(jié)里大軍難以集結(jié),但以北狄的實力,召集兩萬精騎卻不在話下的。
諸王子散去之后,拖勿亞自去領(lǐng)兵,躊躇滿志只待施展,拖勿亞與忽楚自去尋各自的幕僚商討計策,總不能叫拖勿亞一直占著上風(fēng)。
唯有大王子術(shù)突,回到自己的帳中,一個年邁的女奴正在帳外吃力地擠著羊奶,他見狀立時上前道“阿媽,我來吧”
堂堂王子,非但沒有任何權(quán)謀施展,反倒連一般牧民也不如,自挽了袖子開始忙活起來。
那年邁的女奴轉(zhuǎn)過臉來,笑意溫柔,卻沒有聲響,眼睛也沒有焦距,竟是個又啞又瞎的。
要說拖勿亞一片雄心壯志地自龍臺山出發(fā),卻是十分不巧,遇上岳欣然初抵漠河,她將那枚小巧的黃銅圓筒交給陸膺試用之時,就是以陸膺的見多識廣,都失神了半晌。
然后他立時傳令,沿漠河廣筑高臺,轉(zhuǎn)身一把抱住岳欣然朗聲大笑“有司州大人相助,要是北狄敢不長眼睛必叫他們有來無回”,,大家記得收藏網(wǎng)址或牢記網(wǎng)址,網(wǎng)址 ,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請加qq群647377658群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