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爽覺得自己肯定是被蠱惑了,不然怎么從趙哥辦公室出來之后就暈乎乎的
印象里,來店里應聘的無業(yè)游民太多了,歌手琴師也好,服務人員也罷,他每個星期都會幫趙哥打發(fā)掉不少,但丁爽從沒見過像剛才在辦公室見到的那種類型的人。
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兒,和以往見到的來找工作的都不一樣。丁爽心中升起一種詭異的違和感,只感覺那人氣質出眾,和夜店這種光怪陸離的工作環(huán)境格格不入,又覺得那樣的人本就應該屬于五光十色繁華地,尤其是彈吉他寫譜子的模樣,應該有聚光燈在上頭才是。那人低頭垂眸、伏案寫字的畫面在丁爽的腦袋里揮之不去,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光芒懾到了,渾身都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身為領班的丁爽在后臺橫行慣了,一路上,小服務生們虛頭巴腦和他打招呼也沒多理,急匆匆走到貴賓休息室的走廊,迎面看見奇幻紫的貝斯手石天一從衛(wèi)生間出來。
“天一哥,”丁爽乖巧地喚了人,連忙迎上去,“趙經理讓我留下來聽吩咐,看哥還有什么需要的……”
“還需要什么啊,瞎幾把折騰,餓得眼冒金星。”石天一小聲罵了句,腳步不停往前走,來到貴賓休息室推開門,環(huán)視了一下房內,隨口問:
“老大呢”
休息室里只有兩個人,主唱凌野和鼓手。
6號渡口向來不會怠慢演出樂隊,后臺空間充裕,裝潢大氣,休息室隔音效果還不錯,每天至少五支樂隊上場,也能保證每個團隊都有足夠的休息空間。
丁爽緊跟著進到室內,回手頂住了房門,一言不發(fā)地站在那不動。
“老大”凌野懶洋洋地歪靠在沙發(fā)上,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微服私訪。”
“去前面看熱鬧了”石天一走到凌野身邊,坐在沙發(fā)扶手上,哥倆好地搭上他的肩膀,“怎么了,還因為歌的事不痛快”
“你起開。”凌野沒給他好臉。
石天一和他勾肩搭背不松手:“發(fā)什么火啊,沒再和幻哥好好商量一下”
“有什么可商量的,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他是皇帝啊,”凌野叼著煙,嗤笑道,“如果我再寫一首歌,我就是狗草的驢日的。”
專輯的事兒硬生生拖了兩個多月,樂隊要簽約出道,第一張專輯要求原創(chuàng),凌野身為主唱,原則上講,專輯里至少得有一首歌是主唱原創(chuàng)的吧于是凌野就把他最滿意的作品拿了出來,結果沈起幻一句“不合適”就給pass掉了,打發(fā)他給主打歌填了個詞就算了事,這叫主唱的面子往哪放
“不是還沒湊夠嗎,”石天一笑著說,“十首歌呢,哪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寫出來的,以前的囤貨他也不滿意,眼看時間不夠用了,到時候公司催,老大拿不出東西,還不得上趕子求著你要歌”
凌野聞言愣了下,皺著眉頭瞟了一眼石天一,不耐煩地聳動肩膀,甩開了肩上的那只手。
他是對沈起幻有意見不假,但他更煩石天一,簡直不想和對方多說一句話。打從因為專輯的事和沈起幻有矛盾,石天一就在一旁敲邊鼓,他又不是真的聽不出,真當他凌野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萌新了
正如凌野所說,奇幻紫是沈起幻的一言堂,那人眼高于頂,誰腦子進水了才會和他死磕。
雖然凌野加入樂隊不到半年,但他在來奇幻紫之前,也曾先后是兩支樂隊的主唱。主唱本應該是樂隊里最拔份兒的,最受人關注的,他一直也是說一不二、被人捧著的角色,哪個敢跟自己這么較勁兒結果可倒好,到這么個樂隊來了,奇幻紫好像只有沈起幻一個人,其他人都是不起眼兒的小掛件,要不是因為年紀到了,碰巧奇幻紫招募主唱,他會來這兒看那位黑面神的臉色
沈起幻身為奇幻紫隊長,是個不好相與的,主要還是因為他太有原則了,明明家里是經商的,居然一點兒也不懂得變通,老古板一個。相比起來,石天一更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是個墻頭草,每次隊內有口角之爭,石天一都是兩面派,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滿肚子花花腸子,背地里在沈起幻面前裝孫子,指不定說過自己什么壞話。
“差不多行了啊,外人在呢,”鼓手百無聊賴地輕哼一聲,像是在冷笑,玩著鼓棒耍了個花,忽然指向站在門口的丁爽,“說你呢,打哪兒來的,站那兒干什么”
丁爽站在門前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干笑道:“我是店里的領班,趙哥讓我過來伺候局兒的,眼下臨開場有點忙,他馬上就過來。”
“你他媽的怎么不關門啊”石天一焦躁地擺擺手,“行了,這兒沒你什么事,忙你的去,咱們老大不在這,也不用你們經理過來了。”
“好嘞!”丁爽懂眼色地往門口退,“哥好好休息,有事我再過來。”
凌野陷在沙發(fā)里,兩指捏著煙頭兒,往丁爽腳底下一彈,皮笑肉不笑地說:“說了不用過來了,有事兒找幻神,咱們說話不算。”
“到演出時間我過來叫你們。”丁爽笑嘻嘻說。
“操。”石天一抽不冷子站了起來,“小賊一,你過來……”
“哥歇著,回見。”丁爽這勁兒也挺惱人,給人惹煩了,拔腿就g。
剛拉開房門,丁爽就是一愣。
只見趙經理站在門邊,后面還跟著剛才在辦公室里的那個高個青年,也不知道兩人聽墻腳聽到了多少。丁爽連忙給趙光韌使了個眼色,往前走一步,背著手把房門給帶上了。
“趙哥,”丁爽一臉幸災樂禍,比劃著身后,小小聲,“聽見了吧嘖,兇的很,真特么不好伺候!您還是別進去給自己添堵了,幻哥不在,好像去前臺了。”
“嗯,咱們走吧。”趙光韌回過頭,和容修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意味深長的內容。
之前,兩人在辦公室里還聊過奇幻紫三年換了五個主唱的事,過來的一路上,趙光韌對容修說起圈內謠言,奇幻紫近兩年表面上看著順風順水,實際上團隊內部矛盾重重。容修聞言也只是笑笑,他覺得,樂隊成員不穩(wěn)定,應該是隊內不和的主要因素――這讓他想起從前,自己不是也常常和白翼他們因為音樂的事爭吵么,趕上火燒眉毛時甚至還動手干過架,成員之間這點兒小摩擦純屬正常,關系近便了,哪有舌頭不碰牙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別人家的是非長短,聊到最后也只能一笑而過,傳言畢竟只是傳言,說不定人家在背地里關系好得穿一條褲子,趙光韌和容修心里都明白,于是走到休息室走廊的時候,兩人就心照不宣地止住了話題。
沒想到,剛來到貴賓間門口,就發(fā)現(xiàn)房門沒關嚴實,半敞著一道大縫隙,想不聽墻角都不行,還真叫他們聽到了一點不和的苗頭。
聽起來還不是一般的不和,既不是小吵小鬧,也不是動手干架,最怕的就是這種,兄弟之間心生罅隙,陰陽怪氣,鬧得生分了,出道之后也是一大問題。
往前面繞的一路上,丁爽走在前面,趙光韌和容修并肩前行,慢悠悠走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