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有可能是明德帝自導(dǎo)自演, 但萬一呢
萬一溫廉發(fā)瘋,或者萬一有人指使溫廉一不做二不休。七位皇子全被扣留, 這便是一個天大的好機(jī)會。長安咬著手指, 明白決不能坐以待斃。事關(guān)小命的事情,心存僥幸就等于自己把脖子伸到別人的刀底下,去期盼對方良心發(fā)現(xiàn)一樣的愚蠢。
“方總管, ”長安赤著腳在地上踩, 八月中旬的夜涼如水,她腳尖涼得發(fā)麻也沒注意, “你可知京郊那批兵的虎符在哪兒”
方自仲的眼睛倏地睜大, 不可置信地看向語出驚人的長安“主子”
“王爺?shù)绕邆€兄弟一同被扣, 這事兒本就十分危險。一旦溫廉發(fā)難,后果不堪設(shè)想”
長安八百年沒這么認(rèn)真地動腦筋了。
也怪她平素不關(guān)心時政,真正遇上事兒才猜不透對方的意圖。但不管溫廉此舉是何種用意, 一萬禁衛(wèi)軍, 任周和以武功蓋世,也不能突破重圍。再說明德帝也在乾清宮,即便是周和以能逃出來。若是溫廉真反了,有明德帝在手,周和以也拿他沒有辦法。
思來想去,長安還是覺得,萬事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虎符,王爺難不成戴在身上”
方自仲自然知其中利害,但是, 虎符這種東西他想都不敢想。
“奴婢,奴婢”
“還猶豫什么”長安捏著眉心,有些事只爭朝夕,哪怕有一絲的猶豫,慢了一步,極可能滿盤皆輸,“王爺?shù)男悦笫⑵呶换首樱菹拢屎蠡适易谟H都被溫廉控制在手。除非今兒這事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否則,他已經(jīng)算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一旦七位皇子脫困,一旦明德帝清醒,他怎么樣都是個死。既然如此,你猜他會怎么做”
方自仲被她說得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是啊左右都是個死,若當(dāng)真豁出去,說不定就掙出個不同命來
“主子,”方自仲知道是自己相岔了,連忙去床邊將長安的鞋子撿過來,服侍長安穿上,“爺?shù)臇|西都在書房。奴婢這就帶你過去”
周和以的書房離主院有些距離,在外院。這大晚上的,黑燈瞎火,看不清路。方自仲親自在前頭打著燈籠,紅雪紅月一左一右地服侍著長安。一行人匆匆往外院去。只是還沒走出正院,屋頂上忽然跳下來十來個蒙面持刀的黑衣人。
紅雪紅月一聲尖叫,立即擋在了長安身前。
長安一聲白色褻衣,在黑夜里格外顯眼。黑衣人一眼看到人群中央的長安,劈刀就沖著長安的面門撲殺了過來。
長安兩輩子還沒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都僵硬了,喊都不會喊。
千鈞一發(fā)之時,紫怨,藍(lán)欲從天而降。從腰后拔出兩把薄如蟬翼的,眨眼間就殺掉了靠近長安的兩個黑衣人。
而后,蝴蝶飛舞一般沖入黑衣人中。
這是長安自有意識以來頭一回親眼所見真實的殺人。血花四濺沒有,甚至連銳器刺入骨肉的聲音都少有。兩人的身法極快,配合默契,悄無聲息地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只有兩個人,愣是將十幾個黑衣人給牽制得無從下手。
被擋在身后的長安渾身肌肉都在哆嗦,不知是怕還是驚,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就在這時,屋頂上又跳下來十多個黑衣人。
與之前黑衣人不同,這群人下手沒有那般狠辣。似乎只是想要活捉,并無傷害長安性命的意思。幾個人撲上來的瞬間,長安正準(zhǔn)備上手就打。方自仲猛地一把拽住她,大喊了一聲來人,然后拖著長安便跌跌撞撞往外院跑。
王府的護(hù)衛(wèi)聽到動靜,舉著火把匆匆趕過來。
長安整個人崩成一條線,現(xiàn)如今這情況看來,溫廉扣留皇子的事情是壞的幾率更大。
長安跑了約莫有一盞茶功夫,后知后覺地開始害怕。她人在家中尚且有人上門來刺殺,若是出了溧陽王府這道門,外面還有多少人在等著要抓她周和以給她配的紫怨藍(lán)欲四個人,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生出異心,近期會有異動
無數(shù)的問題突然間沖入腦海,心驚肉跳。
府上的守衛(wèi),周和以一早就在加強(qiáng)。只是外院通向內(nèi)院這一段稍微薄弱些,這些黑衣人也是湊巧碰到長安出來才得以下手。不過到了外院,黑衣人就立即被攔截。
這些動靜,叫整個王府都驚醒了。
長安手麻腳麻地隨方自仲進(jìn)了外書房。方自仲擦亮了火折子,小心地點燃了各個角落的燈火。周和以的書房是除客卿、夜梟、方自仲等人以外,任何人不得進(jìn)入的地方。方自仲進(jìn)來了也不敢四處翻動,只站在墻角給長安指路。
長安東翻西翻的,可算是在一個書架的盒子里找到了虎符。
“事不宜遲,”既然意識到情況不樂觀,沒必要再觀望。長安將虎符塞進(jìn)懷里,朝天花板喚了一聲,道“方自仲你且去備馬車,你們送我去京郊軍營。”
屋頂上悄無聲息落下兩個暗衛(wèi),單膝跪地,向長安行禮“王妃。”
與此同時,綠魅,白鲅遞上衣物,紫怨、藍(lán)欲也追上來。
長安的行動力素來強(qiáng),從拿到東西到做出決定再到出府,不到半個時辰。一炷香后,她人已經(jīng)在去往京郊的馬車上。護(hù)送長安的暗衛(wèi)是守在書房里的夜梟暗一、暗三、暗六、以及暗十五,這四個人平素輕易不出手。一出手,以一敵百都是輕而易舉不到。
長安是不知這四人在夜梟中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有他們的護(hù)送,出城的這一路上似乎格外得安靜平穩(wěn),都沒遇到什么危險。
城郊軍營里京城五十里,馬車走得慢,長安趕過去之時天都已經(jīng)亮了。
長安一夜沒睡,宮里頭被圍困的周家人也一宿沒合過眼。
周和以是怎么也沒料到,溫廉會由此動作。誠如長安所說的,溫廉是個孤臣。朝堂中安王一系,靖王一系,他那邊都不沾。但是就這樣一個不與任何人打交道的人突然向他們發(fā)難,猝不及防才叫他的了手。不過已經(jīng)被困在乾清宮,進(jìn)出不得,再去懊惱也無用。只有盡量想辦法出去,才是最為首要的事情。
內(nèi)殿中,太醫(yī)們還在為明德帝施針。經(jīng)過一夜的搶救,雖毒素逼出來了,人卻還是沒醒。
這一次中毒,當(dāng)真是雪上加霜。明德帝的心肺本就在日漸衰竭,如今這衰竭之癥,又?jǐn)U散到了脾臟、腎臟。五臟六腑之中有小半的臟器不能運(yùn)作,明德帝的臉上顯然已經(jīng)透著死氣。太醫(yī)們竭盡全力施救,也只能暫時緩解病情,根本不可能根治。
安王沉默許久后,開口問了這一夜的第一句話“父皇還有多少時日”
他這話一出,其他六個人全部豎著耳朵聽。
明德帝身體的頹勢已經(jīng)無法隱藏,太醫(yī)干脆也不藏著掖著,將實情道出“若是積極用藥的話,還有半年時日。若是用藥不當(dāng),至多能堅持兩個月”
這話如石破天驚,炸得七個皇子都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