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笑,我就來看看我孫女”
“不行。”見自己的親媽攔在了小車前面,褚年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孩子和她之間。
“媽,您別這樣,我們都已經(jīng)怕了”
“不是,我就,我就看看。”褚年的媽媽放下肩上的袋子,從里面拿出來了兩件小孩兒的衣服。
“真蠶絲織出來的綢子,我給孩子做了兩套小汗衫小褲子,過幾天熱了正好穿,孩子不起痱子。”
小小的素綢衫子在初夏的風(fēng)里飄著。
褚年看著自己的親媽,嘆了口氣“您想給孩子送衣服,還想干什么”
“我沒想干什么”褚年的媽媽看了看四周,略一低頭,眼睛已經(jīng)紅了,“你們之前把事情在親戚面前都撕扯開了,你爸就干脆跟我撕破了臉,搬姓楊的那兒去了,結(jié)果上上個月又被姓楊的兒子給趕了出來。
姓楊的兒子弄了什么保健藥到處賣,上個月不知道怎么就又讓他回去了,然后呢,你爸也是迷了心了,天天打電話給我,讓我賣房子給他一半的錢,他要跟我離婚。
我打電話給褚年,讓他說說他爸,結(jié)果褚年直接一個電話告了那姓楊的一家子傳銷,還跟我說之前他爸就開口就跟他要幾十萬,哎呀,也不知道我是從哪里招了他這么個喪門星。
現(xiàn)在,你爸他想回來吧,也拉不下那個臉,就在老廠的宿舍里住著家也不像個家了。
余笑,我以前是做的不好,對你也不好,對孩子也不好,可是,我現(xiàn)在也沒別的念想兒了,你說我、我”
你想干什么呢
褚年看著自己的親媽。
她愚昧,頑固,偏執(zhí),貪財大概對自己的兒子有幾分真心,卻抵不過對自己丈夫的順從,婚姻把她折磨得不成樣子,她卻還像是一條水面下生出來的藤,必須要找個依憑才能活下去。
“媽,衣服我收下了,別的您也不用說了,我和褚年的想法是一樣的,您就拿著錢好好過日子吧,您和我爸,我是不會讓你們影響到我的孩子的。”
褚年心平氣和,又說“我沒有不讓孩子認你的意思,可長輩,真的,太容易對孩子造成影響了。我我們受過的苦,我們不想留給孩子,您要是真的還想當個好奶奶,真的覺得自己錯了,您就自己把自己的日子過出個樣子來。”
“過出個樣子來過出個什么樣子來我嫁了個男人,男人為了別的女人能想著賣房子,能想著從親生兒子身上摳錢,我生了個兒子養(yǎng)大了,養(yǎng)得有出息了,他看不上我。
我有了個孫女兒,我舔著老臉上門,我兒媳婦連讓我看一眼都跟防賊似的。”
說著,褚年的媽媽又帶了哭腔,她真的比之前要憔悴很多,春衫在她身上都有些晃了。
“您自己呢您顧好您自己,您能顧好了您自己,別人誰不對你好您要是能把自己照顧好了,別總抱怨誰誰誰對你不好,我敢保證,該是您的,您都會有。”
褚年覺得,這可能是自己以“兒媳”的身份,最后一次跟自己的母親這么說話了。
多好笑,過去幾十年看著也是母慈子孝的兩個人,卻是在這一場“互換”里關(guān)系轉(zhuǎn)變最大的。
她“突然”沒了原來的兒子,自己一下子沒了印象中的那個“媽”。
“顧好了我自己”褚年的媽“哼”了一聲,眼眶還紅著,嘴角已經(jīng)是涼涼的笑了。
“我要是只顧著我自己,褚年都生不出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受長輩照顧的時候個個理所應(yīng)當,長輩找你們照顧的時候,滿嘴都是大道理算了,好歹現(xiàn)在褚年給的錢都在我手上,我過得比那個喪門星強。”
轉(zhuǎn)身走出去十來米,褚年的媽媽又走回來,把孩子的衣服塞進了“兒媳”的懷里。
目送著她離開,褚年嘆了口氣。
“一樣是當媽的,她可真是離我差遠了,對吧,小褚褚”
小家伙躺在車里,咿咿呀呀。
晚上,褚年剛洗了澡從衛(wèi)生間出來,就聽到了戚大姐的一聲驚叫
“余笑,你快來,孩子的身上起了好多紅疙瘩”
三天后,余笑在新港接到了她媽的電話。
“笑笑啊,褚年不讓我告訴你,可是孩子都已經(jīng)病了兩天,醫(yī)生說是蕁麻疹,又哭又鬧還吐奶,身上都是紅疙瘩我也來陪著床了,可我看褚年一直在這熬著也不太行了,你要不你打個電話跟他說說,讓他歇歇吧。”
余笑直接訂了回家的機票。
“經(jīng)理,剛才赭陽馬總那邊來電話,職業(yè)培訓(xùn)中心那第一批月嫂要畢業(yè)了,想請您去參加畢業(yè)典禮。”
“好。”
余笑點點頭。
“我家孩子出了點事兒,我回去一趟等,等我回來的時候,你把我最近的行程整理一份發(fā)我,我怕我忘了。”
“哦,好,您趕緊回去吧”
抱著文件夾,莫北看著“褚經(jīng)理”越走越快,直至跑了起來,
身影就這樣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像是融在了早晨的光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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