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學神趙墨青算是這一天愉快的小插曲,不過等這插曲奏完,榮藍依然覺得這一天是沉重的,沉重到讓她喘不過氣。
她有點后悔自己沒說那句“對不起”,她有她的固執(zhí)和堅持,但她不想傷害別人,也不想別人因她而受傷害。
比如,她不想林東佑受傷。
榮藍搞不清楚自己是因為林東佑受傷而心情不好,還是因為自己班輸了比賽而心情不好,包一吉他們倒是失落地很純粹,比賽輸了,面子丟了,以后走路都沒法抬頭挺胸了。
平時生龍活虎的f班,放學時分,一個個低著頭嘆著氣走出班級,都希望今天這場噩夢趕緊過去。
榮藍的噩夢還在繼續(xù),她走出教室時,正巧遇到榮竹背著書包走出來,她眼睛里有火苗,跟羅雨秋她們同仇敵愾:“你可真是掃把星。”
榮藍再頹廢,在榮竹面前,從來都是一身盔甲,她語氣悠悠的:“怎么不裝了呢總是跟爸爸說你不關(guān)注林東佑,我看你們班最關(guān)注他的人就是你了,每天這樣口是心非,榮竹你活得也太辛苦了吧。”
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兩個女孩針鋒相對起來就一時忘形,她們拐個彎正準備下樓梯,沒想到剛轉(zhuǎn)過去,便看到林東佑迎面上樓,三個人狹路相逢,再度撞上。
剛才榮藍聲音不輕,大概率剛才她說的話林東佑都聽到了,榮竹藏了那么久的少女心事一下子被人挖出來暴露在陽光下,整張臉都緋紅了,不知所措地看著林東佑,表情是又氣又急。
“林……林東佑,你手沒事吧”榮竹只能轉(zhuǎn)移話題。
“沒事,只是肌肉拉傷,謝謝關(guān)心。”林東佑瞥了一眼歪著頭無動于衷的榮藍,“大家都這么關(guān)心我,我應該很快會好起來。”
林東佑以前除了講題,很少跟榮竹說不想干的話,她受寵若驚,有心在榮藍面前賣弄跟他的同班同學關(guān)系,羞答答說:“我學習有不懂你都會給我解答,我關(guān)心你是應該的,大家都是相親相愛的同學嘛。”
“相親相愛……”榮藍在邊上扯了扯嘴角。
榮竹反應很大,卻還是一副小白蓮的荏弱表情:“我跟林東佑是同班同學,自然相親相愛了,難不成……林東佑會跟f班的姐姐你,相親相愛”
“林東佑,你說呢”她微笑地看向林東佑。
她這問題就有些咄咄逼人了,林東佑看了榮竹一眼,神色冷淡:“對不起,關(guān)于數(shù)學以外的問題,我都不太方便回答。”
榮竹的笑臉僵住了,沒想到他的回答竟然如此生硬不給她面子,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眼見他像一塊散發(fā)寒氣的冰,越過榮藍和榮竹上了樓。
榮竹自始至終沒有去扭頭看林東佑一眼。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獨特的云南白藥的味道,絲絲縷縷地鉆進榮藍的鼻尖,攪和得她心情亂糟糟一團。
下車以后她借口頭疼,叫章媽把晚飯端上來她在房間吃。她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起來。心情很低落很難受,胸口郁結(jié)的那些負面情緒到達了頂峰,隨時要爆炸,要把她毀滅,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抵抗,不想讓自己被脆弱擊倒,可是最后還是徒勞無功,一顆一顆豆大的眼淚撲簌而下,滴在了書桌上,化成一灘水,見證她那一塌糊涂的潰敗。
她想她回不去了,那些回不去的舊時光,還有無法再得到的溫暖,人要想成功,要填滿心中的欲望,就必須付出代價,那些原本屬于她的溫暖就是代價。
她哭了一陣,心中的郁悶隨著眼淚排空了一些,榮藍擦了擦眼淚,她又是那個用堅硬包裹自己誰也打倒不了的榮藍了。
既然已經(jīng)走上那條路,她就不能再回頭。
她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兒,然后站起來,在床墊下摸了好一會兒才摸出一個薄薄的文件袋。
每次覺得快沒有力量支撐自己的時候,她都會取出這個袋子,那里面有她前進的動力。
她把文件袋里的紙碎片一片一片如珍寶一般取出來,鋪好放在桌前,然后借著燈光,又一片一片小心拼湊好,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在將她已經(jīng)碎掉的心,一片一片拼湊完整。
這是一張美國艾格尼斯歐文中學的入學申請書。歐文中學是美國最負盛名的高中女校,每年學校考上名校的學生不計其數(shù)。
榮藍當時遭遇家庭變故,很想脫離有繼母的新家庭,所以秘密地準備申請去美國讀高中,樂觀地想著,一旦接到入學通知書,她爸就是再不愿意也會答應的。
她本以為自己會很容易擺脫這個家,但是隨之發(fā)生的一件事讓她深刻明白,這個牢籠,不是她想飛就可以飛出去的。
起因是她終于領(lǐng)教到繼母耿娜的可怕心機。
那時耿娜剛成為榮太太不久,只是逼死正室,憑著生了兒子女兒的肚子由情婦轉(zhuǎn)正的經(jīng)歷實在不光彩,任憑她再打扮地珠光寶氣,手上拎著再昂貴限量的貴婦包,都還是在上流社會的名媛聚會上抬不起頭來。
偏偏她一心要拓開社交圈,所以就算白眼看得再多,也風雨無阻地趕赴那些上流聚會。
豪門太太中有一位田太太曾經(jīng)是榮藍媽媽的好友,自然想替她媽媽出氣,不僅當面用話擠兌耿娜,還拉攏太太們排擠她,讓她們不要和小三狐貍精往來,不然榮藍媽媽的今天,就是各位正室太太的明天。
耿娜在社交場合受挫,她不急也不躁,她憑著她最大的優(yōu)點,耐心,一邊對上流太太們殷勤小意,個個瓦解擊破,一邊等待著報復的機會。
然后這個好機會終于來了。
田太太溺愛小兒子,小兒子曾經(jīng)醉駕傷人,被父母用盡手段,花錢找人頂包把事情給壓下來了,田太太兩口子想著送愛惹事的兒子出國,便申請了英國的一所大學,本來進展的挺順利,面試完就等著收錄取通知書了。田太太一時忘形,喝多了便把這事說出來炫耀給姐妹們聽,誰知消息傳到了耿娜耳里,耿娜剛結(jié)識了一位嫁給英國外交官的官太太,這外交官太太的小叔子恰好是這所大學的副校長,耿娜裝作不知道人家有個名校校長小叔子,把這個事當八卦跟官太太說了,結(jié)果官太太當時臉色就不太好看,沒多久,田太太兒子就收到了被大學婉拒的消息。
田太太事到如今都還以為是自己兒子不優(yōu)秀才申請失敗,根本不知道是被耿娜這個她一貫看不起的女人給陰了,如今幾年的經(jīng)營,耿娜早就洗白了小三身份,在名媛圈里混得如魚得水,反倒是田太太,因為找人給兒子頂包被揭發(fā),田家身陷囫圇,連帶的公司生意都受了影響,早就沒了當初的風光。
耿娜的陰險手段,榮藍本來并不知道,是有一天她拿著高中申請書找她爸,心里惴惴沒有底,聽到耿娜母女的動靜就下意識躲進了書桌底下,結(jié)果那對母女進來了,耿娜有心要把榮竹培養(yǎng)成第二個“耿娜”,就半炫耀半教導地把自己做的這些事得意洋洋地跟女兒說了,還提點女兒一定要沉住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榮竹言語中擔心榮藍的美貌會搶了自己風頭,耿娜冷笑著說,長得美又怎么樣還不是落到她手上,長得美就把她養(yǎng)成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她表現(xiàn)優(yōu)秀那就把她扔到全是垃圾的學校去,讓那些垃圾人玷污她同化她,總之毀了她的法子有千種萬種,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