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楚館這樣的地方,魏臨聽過,卻沒去過。
有些人喜歡在見識過尸山血海之后去溫柔鄉(xiāng)里找慰藉,魏臨卻只愿意埋在兵書中,再不然就是一遍遍地騎著踏雪去穩(wěn)固城池,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
他也聽旁人提起,那些紅粉佳人出沒的地方是個什么情形。
亂世中的女子多的是可憐人,各有各的可憐。
可無論如何,都不是自己才十四歲的小弟跑去青樓里尋歡作樂的理由!
魏臨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要失態(tài),他心里是感激霍云嵐的,若不是自家表妹說要帶著魚圓回去吃,他們這會兒只怕已經(jīng)進(jìn)了廣泰樓,也就捉不到老四了。
不過那地方不是好姑娘該去的,魏臨便對著霍云嵐溫聲道“出了些事,我要去瞧瞧,表妹先回去吧。”
卻不知霍云嵐比他還清楚那聆音閣是個什么地方,里面的姑娘們個個嬌嬌軟軟的,霍云嵐知她們大多苦楚,可這會兒她是絕不會走的。
笑話,相公要去那地方,霍云嵐自然要守在門口等他出來。
若是一去不回,那沖進(jìn)去抓人也方便些。
面上霍云嵐只是溫軟淺笑“我等相公一起回。”
只是霍大姑娘不知道,她心里有事兒,哪怕表情依舊,但是聲音難免帶出了幾分不同,聽在魏臨的耳朵里那就是甜膩膩的,尤其是那聲“相公”,直接叫到了心坎里,生生的把剛剛因為老四而暴躁的心安撫下來大半。
魏臨臉上也有了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速去速回。”而后便轉(zhuǎn)過身,深吸一口氣,斂了笑意,沉聲道,“四安,帶上兩個人跟我走,剩下的留下來保護(hù)三少奶奶。”
“是。”
走了兩步,魏臨猛然想起上次成親路上,差點(diǎn)被匪人摸到了花轎的事情,他腳步頓住,回過頭,聲音淡淡“若是再出紕漏……”
話沒說完,越是這樣說一半藏一半的最嚇人。
這位魏大人在霍云嵐面前是個好脾性的,可是在場的都是他的親隨,誰沒見過他渾身浴血猶如殺神的模樣?
威脅,點(diǎn)到即止,就夠他們嚇?biāo)雷约骸?
幾人挺直背脊,回道“大人放心,我等定然盡心竭力。”說到最后都有些破音。
魏臨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鄭四安緊緊跟在魏臨身后,引著他走向了聆音閣。
其實(shí)鄭四安的心里也有些忐忑。
在書里,對魏家四郎并沒有多少筆墨,只說他早早亡故,連名字都不曾提起。
不過男主都能鐵樹開花娶老婆,魏四郎生龍活虎也沒什么奇怪的。
真的讓鄭四安記掛的,是他穿書以來,學(xué)得多見得多,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帶著男主逛青樓。
還是當(dāng)著三少奶奶的面拽走人的……
鄭四安覺得自己也算得上是膽子比天大了。
等到了聆音閣前時,鄭四安已經(jīng)整理好了心情,露出了幾分笑意,緩步進(jìn)去。
魏家四郎來逛青樓不是好事兒,不過也不好這么鬧起來,能心平氣和的帶走才是好的。
而兩人剛一進(jìn)門,就引起了老鴇的注意。
她是不認(rèn)識魏臨的,只聽說過魏家出了個校尉大人,但是魏臨剛回來時間不久,除了剿匪就是娶親,輕易不出門,老鴇并不知道他的長相。
但是在風(fēng)月場打混的大多是人精,只是打眼看看他們的打扮氣度就知道這是兩位有閑錢的主兒。
老鴇立刻搖晃著帕子走過來,見他們面生,便猜到可能是頭回來的,聲音格外熱情“兩位公子瞧著面善的很啊,進(jìn)來坐坐,我們的茶水點(diǎn)心都是上好的。”
只說吃喝,不說姑娘,省的把人家公子哥給羞臊走了。
魏臨卻半分沒有領(lǐng)老鴇的情,聲音冷硬“二樓最東邊是誰的房間?”
老鴇笑起來“一瞧公子就是眼光好的,那是紅梢。”
“紅燒?”魏臨微微皺眉,莫不是自家四郎是來這地方吃飯的?
老鴇笑盈盈道“紅梢姑娘可是我們這里的頭牌,可惜這會兒已經(jīng)有貴客了,兩位可要瞧瞧其他姑娘?”
鄭四安忙道“不必,尋個清凈屋子,上些茶點(diǎn)便是,銀錢不會少你的。”
老鴇笑容依舊,半點(diǎn)不覺得奇怪。
她這聆音閣說是青樓,也是消遣之處,有些面皮薄的公子來了以后還要端著,頭兩回都是要裝模作樣的瞧瞧看看,然后才能放開膽子。
這會兒老鴇只管笑著讓人引著兩人上去,就去紅梢旁邊的房間,多的半點(diǎn)沒問。
卻不知,兩人剛一進(jìn)門,魏臨就站起身來,翻窗出去,扒著房檐,直接去到了隔壁廂房。
鄭四安本以為魏臨會走門的,沒想到自家大人這么不走尋常路。
別無他法,鄭四安也只得跟著魏臨一起順著窗戶過去。
不過他翻窗的動作不夠利落,很是耗費(fèi)了一番工夫,等進(jìn)去時,就看到屋子里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
身著薄紗的女子瑟瑟發(fā)抖的躲在墻角,想來這便是紅梢,旁邊是一張翻倒的古箏,看樣子就知道是被人踢翻的。
而地上躺著藍(lán)衫少年,瞧著模樣是暈過去了。
鄭四安以為是魏臨氣不過把他打暈,趕忙上前,道“大人,四少爺還年輕,手下留情。”
魏臨手里拿著個白瓷酒盅,聞了下,聲音平緩“不是我做的,這酒有問題。”
話音剛落,剛剛還被嚇成鵪鶉的紅梢就突然起身,跑向了大開的窗戶,作勢要跳樓。
魏臨直接把手上的酒盅扔出去,精準(zhǔn)的打在了女人的膝蓋窩。
紅梢腳下一軟癱坐在地,再想起身時已經(jīng)被鄭四安給制住了。
也不用魏臨吩咐,鄭四安干脆利落的卸掉了女人的下巴防著她自盡,而后抽出繩子,把紅梢捆了個嚴(yán)實(shí)。
此時紅梢臉上已經(jīng)沒了瑟縮模樣,眉目間隱隱能看出幾分兇狠,還有些絕望。
魏臨卻看都沒看她,直接在房中翻找起來,甚至一掌劈了架子床,終于在床板的暗格里找到了幾封信。
沒看內(nèi)容,光憑信封上那個似魚有翼的圖騰便知道這信的來路。
魏臨將這幾封信塞到懷里,而后大步走到了紅梢面前,聲音低沉“你是齊王的人。”
這話魏臨說得十分篤定,顯然是有了十足把握,一旁的鄭四安背后卻是一層冷汗。
如今三國鼎立,北方成國雄霸一方,南方則是楚國、齊國割據(jù)對立。
算起來,這楚王與齊王間還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不過大勢當(dāng)前,誰對誰都沒留過后手。
現(xiàn)如今,有個齊王派來的女子在青樓里迷暈了楚王手下校尉的弟弟,其中用意不難猜出,或威脅或暗害,假若今日不來這么一趟,只怕以后會是無窮無盡的麻煩,甚至還會丟掉命去。
鄭四安打了個寒顫。
劇情里只說魏四郎因故身亡,可是卻沒提過到底何故。
現(xiàn)在想來,這次的事情應(yīng)該就是在書中被隱去的魏四郎的劫數(shù)了。
魏臨也想到了這些,面上分毫不顯,只管對著鄭四安道“帶走,想辦法撬開她的嘴。”
紅梢急了,可是她的下巴被卸掉,這會兒只能發(fā)出些“啊啊”的聲音。
鄭四安招呼了一聲,樓下等著的兩名親隨就現(xiàn)了身,飛身接住了被捆成粽子的紅梢,而后就趁著夜色快步離去。
魏臨卻沒有往那邊看,他知道鄭四安是會處理好的。
他只管緩步走到了魏四郎跟前,低頭瞧了瞧依然昏厥的四弟,一言不發(fā)的伸手拿過架子上的水盆,直接潑到了魏四郎臉上。
水冷得很,魏四郎登時就被激醒了。
他的腦袋有些暈,一時間分不清楚到底是在現(xiàn)實(shí)還是在夢中。
魏臨卻不跟他客氣,一把拎著他的脖領(lǐng)子,從齒縫里擠出了幾個字“你居然敢來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