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戀人的詢問, 中原中也本能地避開視線,沒有回答。
這種時候的沉默, 就已經(jīng)說明了情況。因為他從來不是愛撒謊的人,尤其是面對著樹里, 更是一句違心的話都說不出來。
在前兩天的溫泉屋,他還一臉輕松的表示“我根本沒什么好瞞著你的”,沒想到真有這么件事讓他無法開口。
畢竟, 他不希望戀人痛苦啊
“沒關(guān)系。”
被他抱住的少年仰起頭,仿佛讀透了他的心聲, 根本沒有半點生氣或者懷疑的意思,只是用一種全然信任的堅定口吻道“中也, 我沒那么脆弱,也不是小孩子, 什么樣的情況都不會擊垮我。”
“所以,告訴我真相吧, 關(guān)于這個男人的事情”
“我知道我不該把你當成小孩子看”
橘發(fā)青年抬手摸了摸懷中人的黑發(fā),似乎在說服著自己一樣,又頭疼地嘀咕了一句“你確實該長大了。”
連他自己都覺得說出來的話很沒有可信度, 畢竟,他永遠都覺得戀人是個長不大的小鬼,哪怕事實證明對方已經(jīng)成年, 且具有獨立處理任何困境的能力, 他也不愿意把肩上的重擔分過去一絲一毫。
他只希望樹里能夠開開心心的生活, 不要去做任何冒險的事情
“說起他,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麻生志賀。”
再次沉默了足足一分鐘,中原中也才重新開口,一邊說著話,一邊注意著懷中少年的神色。
那個名字,對于相澤樹里,或者是曾經(jīng)的千代來說,都是噩夢一般的存在于記載中足足超過了五年的人體改造,精神控制、體能強化、異能植入也許,說成是“摧毀”才更為恰當,不過對于麻生志賀而言,他從來就沒把“試驗品”當成人類來看待過,一切都是為了打造完美作品,所以才無數(shù)次的進行修改而已。
這些內(nèi)容,是太宰治拷問過那個殘損了一半的大腦,從而得到的有效信息,包括當年的實驗記錄和敵聯(lián)盟的具體情況,也在之后被一一找到。
說真的,當看見那些記載著可怕罪行的、透露著孤芳自賞般油膩的記錄時,中原中也險些砸毀了電腦,再直接把麻生志賀的大腦摔成一灘爛泥。
這種人真是殺了一百遍都不解恨
他向來手段驚人的舊搭檔笑瞇瞇的制止了他,然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中也,別沖動呀,不是有很多辦法讓他更加痛苦的嗎。在這個異能力如此泛濫的時代里,想找到折磨一個人的辦法,簡直比吃飯更簡單呢。”
不管怎么說,太宰治的話的確有道理,所以他勉強控制住了火氣,等待著麻生志賀陷入真正的地獄、發(fā)出凄厲哀嚎的那天的降臨。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一輩子都不想讓樹里再聽見有關(guān)麻生志賀的任何消息。
偏偏,此刻又需要他親口告知。
抱住他的手臂緊了緊,大約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表情,他懷中的少年匆匆低下頭,強作鎮(zhèn)定地催促道“沒關(guān)系,你繼續(xù)說下去吧。”
“麻生志賀的老師,是視頻中這個男人的專屬醫(yī)生,同樣精于人體改造。”
橘發(fā)青年不住地輕撫戀人的頭發(fā),如同給受到驚嚇的貓順毛似的,充滿了耐心與愛意,連聲音都放得很低,“多年前,大約是你逃跑的時候,引發(fā)了實驗室的爆炸,幾乎令麻生志賀尸骨無存。而他的老師,回收了剩余的部分,摘取大腦進行改造,把他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瘋子。”
“而那個男人,據(jù)說是可以剝奪其他的能力,為自己所用,或者轉(zhuǎn)移到別人的身上,所以”
“包括你的能力,最初也是由他轉(zhuǎn)移而來,再經(jīng)過磨合改造,演變?yōu)楝F(xiàn)在的最終形態(tài)。”
這就是最難熬的部分,相澤樹里最引以為豪的能力,立足于世界的資本,其實是痛苦的根源,由噩夢凝聚出的結(jié)晶,一生都要帶著對方賦予的痕跡存活下去。
那傷口無法愈合,只會在使用能力的同時,一次次刺痛他的內(nèi)心。
這樣沉重的過去和未來,哪怕是最堅強的人,也會被壓得站不起身,一蹶不振地墜入深淵吧。
思及此處,中原中也忍不住收緊手臂,仿佛要將對方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溫暖有力的包容著彷徨的靈魂
“沒事的。”他說,“我會一直陪著你走下去。你的過去,我無法參與,而你的未來就由我來為你撐起一片天空吧。”
“中也。”
被按在他胸口處的少年啞聲叫著他的名字,雖然有著無法掩飾的微顫,卻相當?shù)钠届o,甚至還能游刃有余的反駁道“你說錯了。”
“我不需要你一個人撐起一片天。我也是男人,有足夠經(jīng)受住生活考驗的脊梁,不僅不會被輕易壓垮,更多的時候,我希望能跟你站在一起,共同承擔我們的未來。”
樹里抬起頭,凝視著心愛之人略顯錯愕的湛藍眼眸,忽然伸出手,環(huán)住對方的脖頸往下,用力的吻了上去。
那其中像是承載了無數(shù)未盡之言,無數(shù)愛戀與歡欣,熱情的如同燃燒的火焰,或是夏日里最為燦爛的煙花,砰然炸開照亮夜空的光澤和熱意。
“中也”
在接吻的間隙里,他又在叫著戀人的名字,舌尖好似嬉戲一般滑過對方濕潤的唇瓣,宣示著此處的歸屬權(quán),“我是不是還沒跟你說過,我愛你。”
“你這家伙,有的時候真的很犯規(guī)啊。”
被親到微微氣喘的青年咬了咬他的嘴唇,急促的呼吸拂過兩人之間,迅速交融成一片熱浪,鼓動著彼此的心跳。
“說吧,你到底想怎么做。看你的樣子,根本沒有逃避的意思啊。”
“其實你真的很了解我,只是總想著自己一個人攬下所有,不愿意給我表現(xiàn)的機會而已。”黑發(fā)少年忍不住又吻了吻對方的唇角,才放開手站起身,拿起茶幾上擺放的紙和筆,刷刷刷地寫下幾行字。
他的字體跟行事風格一樣利落,尾部總勾著一道銳角,看起來相當?shù)木哂羞M攻性。
中原中也湊過去,就見紙張的最上端,明晃晃的寫著“退學申請書”幾個大字,便明白了對方的全部想法。
不過
“你確定不會后悔嗎”因為戀人的情況比較特殊,他難得遲疑起來,反復確認著對方的想法,“一旦跟我一起踏入里世界,就再沒有回頭路。而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做的話,未來完全可以按照你叔叔的預想,走上一條相對輕松的光明大路。”
“然后呢,讓你一個人辛苦嗎”
相澤樹里將寫好的申請書折起來,放進了上衣的口袋里,又拉過身旁人的手臂向外走去,頭也不回的道“死心吧,我可是這輩子都賴定你了,所以什么痛苦啊快樂啊之類的,你都得分享給我一半。”
“況且,這本來就是由我引起的事情吧我當然要親手解決,把什么狗屁困境都擊碎給你們看。”
“正好,他親手給我的東西,我就用這樣東西送他下地獄。”
他拿過玄關(guān)掛著的風衣遞給身后人,表情里沒有半點迷茫之色,自然地就像兩個人平日里出去買菜,在探討晚上究竟是吃葷的還是素的一樣。
橘發(fā)青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而后接過風衣穿好,又拿起帽子戴在頭不盡的肆意灑脫。
“那好啊,老子就陪你大鬧一場。反正,夜晚本來就是屬于黑手黨的時間。”
在向著歐爾邁特所在的位置出發(fā)之前,相澤樹里給爆豪打了個電話,約在偵探社門口見面。
“你這個家伙,藏了好幾天,還知道露面啊”生性暴躁的少年雙臂交叉,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歪著頭斜睨過去,很敏銳的道“怎么,今天有事求老子”
他的視線從面前人的身上滑過,又落在不遠處背靠著墻壁抽煙的青年身上,明顯察覺到了與以往不同的氛圍。
雖然,他和中原中也接觸的時間不多,可按照男人的獨占欲來想,對方怎么也不可能特意留給他們空間來交談,自己則站在完全聽不到內(nèi)容的地方把風。
除非
“我希望你幫我把這份退學申請書帶回學校。”仿佛沒聽到他不客氣的臺詞似的,黑發(fā)少年平靜的遞出包裝好的信封,同時用一雙碧色的眼眸直視著他,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還有,幫我作證,我從這一刻開始就不再是雄英的學生,之后所做的事情,也跟雄英高中沒有半點瓜葛。”
那模樣認真到讓人無法忽視,爆豪勝己下意識站直身體,沒有伸出手去接,而是用一種忍耐著什么的聲音詢問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還有,老子憑什么幫你”
“這種事情對大家都沒壞處吧,我希望雄英一方永遠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不用因為我這個異類,而受到什么不必要的指責。”
他面前的少年在說著自己是“異類”的時候,神情上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已經(jīng)徹底接受了自己的特殊之處,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微涼的風輕輕拂過,帶走了黃昏時刻最后一絲暖意,于是,夜幕終于降臨,將那雙漂亮的綠色眼眸中點燃了一束光。
對人生一帆順遂的爆豪來說,那大約是從未見過的奇異光景,包含著游離于日常之外的事物若要仔細形容,應該是與不遠處站著的中原中也,擁有了相似的某種內(nèi)容物。
沒辦法阻攔的。
這是他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隨之不覺有些好笑的自嘲著他干嘛要阻攔這個家伙去作死,根本就沒有義務(wù)啊只是,不知為什么,總覺得相當不甘心而已。
那種即將錯失什么的強烈預感,終于觸動了某根心弦,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句話便吐口而出“信不信我直接在這里把你打趴下,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可是,你根本打不過我啊。”
樹里走過去,不管對方如何抗拒,硬是把信封塞了過去。然后,他拍了拍對方的肩,不再像以前一樣故意去戳爆點,而是壓低聲音做了告別“再會了,爆豪,你以后成為職業(yè)英雄的話,沒準我們還能有交手的一天。”
“喂”
奶金發(fā)色的少年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覺的伸出手,試圖拽住離去之人的衣擺。可他的指尖僅僅蹭過了翻起的邊緣處,就被一道紅光隔離開來,完全錯失了繼續(xù)前進的機會。
他抬起頭,視線正好撞上了青年平靜無波的藍眸。
似乎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卻完全沒有把他當成對手的意思,對方用一種冷酷到可恨的模樣轉(zhuǎn)過身,迎接著走到身邊的戀人。
“我們走吧。”
“嗯。”
相澤樹里任由重力異能包裹住自己的身體,帶來了熟悉的失重感,就像是乘著夜風而起的一片葉子,根本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幸好,握在腕間的手指,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
“我真覺得,你的異能很便利啊,怪不得總是加班。”
像是為了緩解戰(zhàn)前過于緊繃的氣氛,他側(cè)過頭看向身旁人,用一種充滿欣賞的態(tài)度,從對方的頭頂一直掃到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