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帶著貝克長老進門時，阿洛伊修斯正坐在鹿皮上沉思。奧利安德低聲提醒之后，純血精靈抬起頭來，玻璃似的眼珠一如既往地“尋覓”到艾拉的位置。
“阿洛伊修斯。”
見他有所感應，艾拉開口：“我請來貝克長老給你看看傷勢。”
有奧利安德這個高級同聲傳譯在，阿洛伊修斯能夠順暢聽到艾拉的話語，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謝謝。”
說是謝謝，但艾拉覺得他并沒有多少感激的意思。
事實上艾拉甚至懷疑這家伙根本就沒什么屬于智慧生物的情緒。來到天臨堡這么久了，他沒生氣過，也沒開心過，除了對混血精靈放了幾句嘲諷外，永遠都是一副“我很聰明我很強”的高冷姿態(tài)。
嘖，真是不爽。
雖然貝克長老不太待見阿洛伊修斯，但他還是盡職盡責地幫他檢查傷口。
然而最吸引人注意的，還是同阿洛伊修斯的皮肉骨血長在一起的鐵鏈。
“傷勢很重。”
貝克長老做了初步檢查后，頗為擔憂地說道：“雙腳雙手的鐵鏈還好，只是長進了皮肉里，可項圈下面的鐵鏈穿過了鎖骨，這……”
奧利安德：“確實不好處理，就證明有辦法處理了?”
說著，她由枝葉化形，以人形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學者塔內。
“我會治愈魔法，”奧利安德說，“也算是半個醫(yī)生，或許可以幫忙。”
“奧利安德愿意幫忙，那真是太好了。”
貝克長老松開眉頭，可面色依舊嚴峻。
“鐵鏈和皮肉長在一起是無法根治感染的，”長老說，“想要傷口愈合的唯一辦法，就是抽出鐵鏈。”
“但是……”奧利安德瞪大眼睛。
“沒錯。
貝克長老語氣凝重：“代價就是攪爛皮肉、打碎骨頭。有奧利安德在，至少能確保阿洛伊修斯不會失血過多而死，但整個過程會極其痛苦，生不如死。”
艾拉：“……”
奧利安德：“…………”
西林的林中仙女生性善良，奧利安德流露出不忍的神情：“可不可以不抽出鐵鏈?”
“也不是不行。”
貝克長老說道：“純血精靈生命力強，用上好藥物保守治療，他不會有生命危險。”
“西林地大物博，”奧利安德長舒口氣，“要什么珍惜藥物沒有?完全足夠他支撐——”
“——弄掉吧。”
阿洛伊修斯驀然開口。
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純血精靈，自己做出了決定。
他的神情還是淡淡地，仿佛奧利安德和貝克長老討論的并非關乎性命生死的問題。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眸低了下去，仿佛他還能看到自己一樣。
脫去長袍之后，阿洛伊修斯的上身裸露在外，養(yǎng)了幾個星期后，他倒是沒那么形銷骨立了，甚至還凸顯出一層薄薄的肌肉。然而分明好看的軀體上遍布猙獰丑陋的傷疤，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八年來，阿洛伊修斯遭受的折磨，比艾拉想象的更要殘忍可怕。
“若恢復自由之身，”他淡淡地說，“帶著鐵鏈算什么事情?”
說到底，他還是有為人尊嚴的。
當事人發(fā)話了，貝克長老也不好再說什么：“既然如此，就準備手術吧。”
奧利安德：“除了你我，還需要什么?”
貝克長老：“最好再請一名習慣拿刀劍的人在一旁看守，及時斬斷鐵鏈。”
習慣拿刀劍啊，艾拉想也不想：“那我去喊威廉。”
阿洛伊修斯：“不。”
純血精靈抬起眼。
黑色長發(fā)之下，那雙灰藍眼眸掃射過來，失去焦距的眼睛在日光下依然熠熠生輝。
“你來，艾拉，”他說，“我不信任沃恩家的人。”
“什——”
她來?!
讓她幫忙剖開精靈的皮肉，打碎骨頭?雖然艾拉是個熟練的獵戶，剝皮分解獵物不在話下，但要她折磨同伴，她才不干呢!
艾拉：“我覺得還是威廉合適，他比較恨你。做這事一定格外順手。”
阿洛伊修斯：“我請求你。”
艾拉：“…………”
她所有反駁推辭的話語都被這個“求”字堵在喉嚨里。
堂堂高嶺之花，心機深沉不動聲色的昔日boss吐出一個求字，艾拉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就在她左右為難之時，第四個腳步聲自學者塔門外傳來。
“別難為我女兒，阿洛伊修斯。”
是加文。父親踏入學者塔，他威嚴的面孔中浮現(xiàn)幾分警惕戒備的神色：“我害你淪落到這幅境地，就由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