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范純?nèi)室话褜⒘何男蘩揭慌裕€沒等他開口,梁文修先笑了:“范兄,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我早就送信回家了,估計這時我爹和我娘都知道我平安回來的事了。”
“那益州呢?”
梁文修一愣,范純?nèi)式又f:“你失蹤了這么久,就連梁夫人都死了心,覺得你已經(jīng)死了,本來想為你立衣冠冢,還是你妹妹攔著,這才沒成。但我收到沈括的信,說到你和三娘的事,三娘為了你,不肯嫁人,如今正在家里吃齋念佛,一心一意地等著你回來。”
范純?nèi)试谕跫易∵^很長一段時間,受到三娘照顧頗多,已經(jīng)把三娘和十娘當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三娘獨自情傷,梁文修此次回來,卻滿面春風,好似并未把她放在心上,怎能不讓他惱火?
“范兄勿惱,我當然記得傳信到益州去。我今夜就動身回秦州,向父親母親請罪,然后去益州提親,最遲年底,范兄就能聽到我和三娘的喜訊了。”被當做奴隸輾轉(zhuǎn)售賣快一年,他倒是變得沉穩(wěn)了不少,考慮周全,不像從前那般,總是一驚一乍的了。
果然第二年的四月,范純?nèi)示褪盏搅艘嬷輥淼南残牛锖土何男蓿@對命途多舛的鴛鴦,終于能夠相守一生了。
據(jù)說,三娘帶著十里紅妝,從益州城一直鋪到城外,才嫁人三日,就跟著官人到了秦州。
三娘出嫁后,王浮一直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她住過的院子一如往常,什么都沒變過,可那個巧笑倩兮的溫柔姑娘,已經(jīng)嫁作他人婦了。
王方給了她大房四分之一的家產(chǎn)作為陪嫁,表示四個孩子一視同仁,絕不偏倚。王浮把制玻璃的方法教給了她,還把自己培養(yǎng)的錢友派給她,錢友年紀雖小,卻是從小在王浮身邊學習長大的,李書文對他的幾個兄弟都極好,不論什么,自己學了,一定要兄弟們也學會,從不藏私,錢友管理產(chǎn)業(yè)很有一套,三娘有了他,就不必操心這些瑣事了。
三娘到了秦州,卻沒有開始制玻璃售賣,只讓工坊的人制彩色的琉璃,然后自己開了一家糕點鋪子,用這些琉璃作為器具,盛放她那些巧奪天工的糕點小食,“王家糕點鋪”的名聲一時傳遍了秦州,又過了半年,已經(jīng)是天下聞名,成了秦州的一大特產(chǎn),有親戚在秦州的,一定要托他們在王家糕點鋪買一份蛋黃酥、核桃酥、青梅麻薯……精美的包裝,獨特的口感,百變的配料,加上琉璃器具的噱頭,使得王家糕點鋪的糕點險些成了貢品。因為要保證質(zhì)量和秘方不外泄,所以生產(chǎn)量很低,往往只有富貴人家才搶得到,于是王家糕點鋪的糕點就成了逢年過節(jié)必備的節(jié)禮。
王浮也隨著三娘的出嫁,漸漸長成了十三歲的少女,她打小營養(yǎng)好,注意飲食均衡,又愛運動,比同齡的少女要高得多,只是不管怎么吃都不見長胖,臉上的嬰兒肥雖然消去了一點,看上去還跟十歲小孩一般。
她的一雙眼睛尤其生得好,顧盼生姿,靈動粲然,好似千言萬語盡在其中。她笑起來的時候,兩頰有淺淺的梨渦,整齊潔白的牙齒,看著十分賞心悅目。趙氏認識的那些夫人們,見了王浮,總要把她拉著親熱寒暄一番,隨手就把身上的配飾摘下來送給她,她跟著趙氏出去參加一次宴會,就能收到一大匣子首飾。
不過她也不喜歡出門應(yīng)酬,經(jīng)常變著法的推脫趙氏,害得趙氏總在王方面前告狀。但是王方最近也有煩惱的事,往往顧不上懲罰她。
去年年底,祖父和幾個朋友出門游玩,坐的馬車被發(fā)了瘋的耕牛沖撞了,人摔了下來,脛骨骨折,雖然鄭大夫盡力醫(yī)治了,但畢竟是老人,恢復(fù)能力沒那么好,于是就瘸了一條腿,平時走路都需要靠拐杖。因為這次險死還生,祖父越發(fā)想念青神的老朋友們,想回青神生活,王方當然得陪著老父親一起,但他還有府學的公職,再加上本身也想教書育人,便有些糾結(jié)。這事被隱居青神的學問大家屈南云知道了,發(fā)了幾張?zhí)樱f是打算在青神新建一所中貢書院,邀請了蜀地幾個有名的文人學者,希望王方也能過去幫忙。
王方思來想去,打算按著父親的意愿來,所以皇佑四年三月,中貢書院建成之時,王方就帶著全家人回到了青神。
王浮出生在青神,對那里也有很深的感情,離開幾年,院子里的枇杷樹都長得伸出了院墻,紫藤花蜿蜒盤旋,把整個架子鋪滿了,好似一條瀑布。
“澄哥兒,你看,我們到家了!”王浮抱著兩歲多的王澄,這孩子被李嫣養(yǎng)得白白嫩嫩的,捏起來手感極好。
趁著其他人回家歸置行李,王浮便牽著冬郎,抱著澄哥兒,準備去她小時候和兄長們一起放風箏的小山坡玩,才走近,便看見遠處山路上有個藍衣少年,一路從山上跑下來,熟悉的聲音在林中回蕩。
“十娘!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