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王家人都深感無顏再見蘇家兄弟,幸好這兩個還要上學,并沒有再來,不然趙氏和王浮就要抓狂了。
王浮的心情十分復(fù)雜,她已經(jīng)在偶像面前丟了臉,此時既想去找人家要簽名,又怕到了他面前更丟人。總想把他當做生活中的尋常人物,當做鄰家哥哥,可只要一想起他后來寫的那些曠古絕今的詩詞,他展現(xiàn)出來的無與倫比的人格魅力,就沒辦法不心潮澎湃,變成一個傻子。而趙氏呢,她不小心把王浮那幅“杰作”給了蘇軾包果子,那圖案,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她審美不正常吧而且還是包了吃食,她都沒臉再見蘇軾了……
然而他們家和蘇軾的緣分似乎還沒有完。王瑜在家閑得無聊,本來想溫習功課,結(jié)果他的書都留在了青神,而在眉山現(xiàn)買又浪費錢,所以他出去打聽了一下,這附近有哪些人家藏書多,心地善良愿意借書給旁人的,結(jié)果問了幾個鄰居,得到的答案都是――紗e巷蘇家。雖然王瑜看蘇軾不慣,但他不會跟書過不去,于是他就去借書了。
等他回來之后,一口氣灌下一大碗綠豆湯,喘著氣向王浮吐槽道:“十娘,我總算知道為何每次蘇軾來都盯著我家點心果子不放了,你是不知道,他們家的茶水果子有多難吃!”
原來程氏自幼生長于富貴之家,喜詩書而不擅女紅烹飪,真正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嫁給蘇洵后,他們家的條件不好,程氏又深愛蘇洵,于是為他洗手作羹湯,學了烹飪。但她顯然在這一方面沒什么天賦,但蘇洵從來不說她做得不好吃,反而會十分開心地吃掉她做的所有東西,這就導致程氏對自己的廚藝有了不正確的認知。蘇軾和蘇轍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準嫌棄程氏做的東西,否則挨揍,可能這就是蘇軾后來成為一代“吃貨”的終極原因吧。
更可怕的是,王瑜說:“蘇軾說他很想念我家的酸梅湯和梅子酥,等他有空了就來我們家玩。”
王浮心中擺手三連:不想不要不歡迎。
為了躲避隨時可能到訪的蘇軾,趙氏帶著有同樣心思的王浮去了清水寺,找出了家的趙恒。趙秀才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亦負有贍養(yǎng)的責任,還是應(yīng)該讓他知道趙秀才的情況,再做決定更好。
清水寺比處在深山之中的白云寺更大了許多,有百來個僧人,寺里遍植松柏,綠樹成蔭,許多樹上都掛著紅色綢帶,那是信眾許愿時用的信物。趙氏信佛,來到佛門清凈之地,雖說是有凡塵俗事,卻也不會怠慢,一間間大殿拜過去,也折騰了半個上午。兩人稍作打聽,便知道如今的趙恒趙宣瀾已經(jīng)成了靈塵大和尚,正在講經(jīng)殿為小沙彌們授課。
趙氏帶著王浮一路走過來,王浮握著她娘親的手,覺得她手心里全是汗,手似乎也在顫抖,便知趙氏是佯裝鎮(zhèn)定,實則十分激動。
佛香彌漫,夏日的陽光投進大殿,使那些鍍金佛像泛起金光,格外刺眼,一排排的小沙彌跪坐在蒲團上,認真地聽著法師宣講,趙氏和王浮悄無聲息地靠近,站在門框旁向里頭張望。
逆著光,王浮看不清她舅舅的樣子,只覺得佛光中那人身姿挺拔,宛如負雪青松,聲音低沉動聽,一嘆一詠,奇異的韻律讓人心神寧靜。
守門的和尚攔住了她們,和藹地說:“施主前頭請,這里不是參拜的地方。”
“大師見諒,我們是來找人的,請通傳一聲,喚靈塵大師出來見見我。”
“靈塵大師只負責講經(jīng),極少見人,這……”
“我們是他俗家的親人,有要事找他。”
里頭講經(jīng)的聲音停了下來,有人高聲詢問守門的和尚:“凈心,發(fā)生何事了”
凈心和尚便走進去將外頭的事說了。跪坐在眾僧之前的靈塵大師緩緩起身,道:“今日便到這里,誦經(jīng)去吧。”
王浮跟著趙氏走進去,終于見到了靈塵大師的真容――他面目清秀俊逸,眼睛澄澈如璧,手里拿著菩提子做的念珠,有節(jié)奏地捻著。靈塵大師的眉目有五分似趙氏,也看得出趙秀才的輪廓,但似乎與王浮更為相像。俗話說“外甥像舅”,也不是沒有道理。
“宣瀾。”趙氏聲音顫抖,不自覺地攥緊了王浮的小手。
“阿姐。”
“你不喚我‘施主’”
“佛在心中,不在嘴上,‘施主’或是‘阿姐’,無甚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