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三房。
外頭更深露珠的, 屋子里倒是燭火通明。
王恂自打知曉王珍做出那樣的事后,心里就藏著股火,這會見王祀打外頭進來, 也沒什么好氣, 怒聲道“都是你那好母親教養(yǎng)出來的, 你看看她今日做得這是什么事”越說, 心底的氣便越大, 伸手拍了拍桌子,跟著一句“這樣的禍害, 我就該打殺了她, 免得污我王家門楣”
王祀剛進來就聽到這么一句, 他慣來溫和的那雙眼中閃過一道暗色。
沒有說話, 腳下步子也沒停留,只是揮手打發(fā)了屋子里伺候的人,等到她們都退下,這才坐在離王恂不遠的位置, 倒了一盞茶慢慢喝著, 口中問道“父親打算如何”
王恂耳聽著這么一句, 心里的氣更是藏不住
他打算如何
他能怎么打算
那個死丫頭眾目睽睽下做出這樣的事, 聽說今日魏王發(fā)了好一通脾氣,那個孩子最后也沒保住,這樣的情況下,別說王家保不住她,就連皇后也沒有辦法。想到這, 剛想出口,可在看到王祀的目光時也不知怎得,口中的話一時竟有些說不出來。
說不出是因為什么緣故。
可他心里對這個兒子還是有些畏懼的,不敢露怯,只能別過臉,咬牙道“你說能如何”
“五妹是未來的魏王妃,以前是,以后也得是”王祀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王恂慢慢說道。
王恂原本還以為自己這個兒子有什么辦法,哪里想到聽到這么一句,這個時候還做什么春秋大夢今日魏王那樣的情形,必定是要嚴懲王珍的,魏王妃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最好的情形也不過是看在王家的面子上,讓人去家廟清修幾年。
可和天家的這樁親事,肯定是不行了。
所以他想也沒想,就說道“五丫頭瘋了,你也瘋了不成還做什么夢明早我押著她進宮給德妃和魏王賠罪,保不準還能從輕發(fā)落,魏王妃”王恂說到這,冷嗤一聲“你以為魏王是傻得不成”
本身魏王娶王珍就不是心甘情愿。
如今這樣的情況能借此擺脫掉,還能落他們王家一個臉面,魏王怎么可能不做
耳聽著這番話,王祀臉上的情緒卻仍舊沒什么變化,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得看著王恂,等他說完才開口“只要籌碼足夠,魏王自然會答應的。”
王恂皺了皺眉,似是不解王祀的意思,剛想說話便又聽到自己這個兒子繼續(xù)說道“當年大伯父追查的那個賬本,不是還在您的手中嗎”
手中的茶盞落在地上。
這是先前王恂說得渴了握在手里的,哪里想到一口還沒喝就砸在了地上,上好的官窯打造出來的一套八仙過海,總共八只,這是平日他最喜歡的一只,如今落在地上呈現出四分五裂的模樣。
可王恂這個時候卻沒有心情再去理會這些,他滿面震驚得看著王祀,不知過了多久才神色驚慌得失聲道“你在說什么”
看著王恂這幅模樣。
王祀眼中的暗色又多了些,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個父親,心比天高卻一點才干都沒有,朝中幾十年,位置都沒怎么動過,要不是因為王家的關系,只怕如今這個官職也輪不到他。
若只是中庸也就罷了。
可這個男人,不僅沒什么才干還很擅長推卸責任,每每出事,他從來不會想到是自己的毛病,而是拼了命的要推卸掉一切的責任,更甚至要把一切對他而言視為危害或者不利的人都扔得遠遠地,從來不會理會這個人是他的血脈至親。
當初,對母親是這樣。
如今,對親生骨肉亦是這樣。
袖下的手忍不住蜷起了些,眼中的暗色也濃稠如墨,可在他抬頭看向王恂的時候又恢復如常。他的臉色看起來和以前沒什么兩樣,只是說出來的話,有些沉“三年前,大伯曾喊您出去,問您的名字為何也會在賬本上”
“他讓您向陛下請罪,從輕發(fā)落,可是您怕丟了官職丟了性命,索性殺了他又搶下這個賬本。”
一邊說,一邊看著王恂驚慌不已的面容,王祀的聲音又放輕了些“父親,我是您的兒子,您沒有必要瞞我。”
王恂沒有說話。
他只是目光沉沉得看著坐在對側的王祀。
有那么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只是在看到自己這個兒子波瀾不驚的樣子,這個念頭就又退卻了。
王恂知道,自己無論做什么都是沒有用的,他這個兒子比他厲害。
只是。
這以前是他的驕傲,如今卻成了他的恐懼。
像是被無形的手抓住了喉嚨,王恂掙不開也逃不開,只能看著王祀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耳聽著這個回答。
王祀是過了有一會才開口說道“當年您殺了大伯父的時候,我也在。”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足以讓王恂睜大了眼睛,似是太過震驚,一時就連話都說不出來,當年王惟死得時候,王祀才多大他竟然能夠一直不說他這個兒子,實在是比他想象得還要來得可怕。
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