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到這么一句。
崔靜閑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她突然起身, 正好和過來送茶的丫鬟撞在一起。
丫鬟一時沒站穩(wěn), 手里端著的托盤就往一側(cè)傾斜了些,繪著山水畫的青瓷茶盞砸在地上, 崔靜閑離得近, 茶盞墜落的時候,里頭有不少茶水落到了她的裙擺和鞋面上,甚至還有些沾到了她的手背上。
這是外頭剛沏好送進來的茶, 正是滾燙的時候,不消一會功夫, 崔靜閑的手背就紅了起來。
小丫鬟看著這幅模樣,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口中直呼“主子饒命”, 王珺和容辭也都驚呼一聲,喊道“表姐”
“主子”
王珺的反應快, 立馬就握住了崔靜閑的手,一面喊人去拿藥膏,一面又打發(fā)人去拿干凈的衣裳和鞋襪, 屋子里進進出出一通忙碌, 崔靜閑這會也不似往日那樣心神平穩(wěn),神色怔怔得任由王珺握著她的手重新把她帶回到了軟榻上。
手背上那股錐心的疼,她是能夠感受到的。
只是這個時候,她也沒有什么心情去理會,一瞬不瞬地看著容辭, 啞聲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辭擔心崔靜閑的傷,卻也知道主子現(xiàn)在心里記掛著王爺,不敢隱瞞,重新同人說道“衡陽送來信,說是王爺染了瘟疫,如今昏迷不醒。”
瘟疫兩個字,猶如平地乍起的驚雷傳入王珺和崔靜閑的耳中。
王珺能夠察覺到被她握在手中屬于崔靜閑的那只手,這會正在不住打著顫,擔憂得朝人看去,發(fā)現(xiàn)身邊人面色蒼白,就連身子都在顫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勉強出聲安慰道“表姐,你先別擔心,或許事情沒有我們想得那么糟糕。”
話是這樣說。
可她心里也沒有底。
瘟疫不是小病,古往今來,得了瘟疫還能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更何況瘟疫容易傳染,蕭無琢根本不可能被送回長安治療,衡陽這會又鬧著洪災,這樣的情況下,蕭無琢的情況并不樂觀。
想到這。
她張了張口,還想再勸慰幾句,只是不等她出聲,崔靜閑卻已咬唇平穩(wěn)了心中的情緒,她的臉色看起來還有些蒼白,可雙目卻已不似先前那樣迷茫,緊緊握著王珺的手,脊背挺得很直“宮里可得到消息了”
“先前奴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往宮里遞消息了,這會陛下和惠妃娘娘應該都知曉了。”
聞言。
崔靜閑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些,她仍舊握著王珺的手,口中喃喃道“宮里知曉了,一定會派太醫(yī)過去,他,他不會有事的。”
王珺聽著這話,自然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秦王吉人有天象,一定不會有事的,表姐你就”
這話還沒說完。
崔靜閑便又張口說道“我要去找他。”
王珺起初沒聽清崔靜閑的話,只當她是擔心蕭無琢,正好外頭有人送進來藥膏,她低頭替人細心勻著,口中也如先前那樣寬慰著人,直到耳邊又傳來崔靜閑的一句“嬌嬌,我要去找他”。
她才回過神來。
替人勻著藥膏的手一頓,抬目看去,迎向崔靜閑看過來的目光,王珺雙睫微顫,好一會才開口喊人“表姐,你”
想讓人別著急,想讓人別沖動。
如今衡陽鬧著洪災,秦王又得了瘟疫,表姐這個時候過去,不僅不能照料秦王,自己反倒容易得病。
只是腹中的這些話還沒說出,崔靜閑就已看著她,說道“嬌嬌,如果出事的是齊王,你會如何”邊說,邊看著王珺的臉,啞聲跟著一句“你一定會義無反顧過去的,是不是”
王珺望著崔靜閑的眼睛,沉默了一會,而后是沒有猶豫得說道“是。”
如果出事的是蕭無珩,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不管他出了什么事,她都會義無反顧得去找他。
耳聽著這個回答。
崔靜閑的臉上擴散開一道溫和的笑容,她仍舊握著王珺的手,目光看向軒窗外的春光,繼續(xù)說道“我也是,他是我的夫君,是和我在親友見證下許過白頭約的夫君,他出事,我得在他的身邊。”
若是先前。
王珺必定還會阻攔。
她是擔憂秦王的身體,卻不忍表姐為此受苦。
可聽著這一番話,紅唇囁嚅了幾下,王珺終歸沒有再說什么阻攔的話,只是握著她的手,沉吟一瞬后說道“可是衡陽離長安距離不近,要是騎馬的話,只怕”
不等她說完。
崔靜閑便已接口道“那就坐船,要是坐船的話,只需要三天就能到了。”
她說得尋常。
可王珺和屋中人卻都變了臉色,但凡是認識崔靜閑的,誰不知道她暈船暈得厲害如若不是沒有辦法,崔靜閑出行從來是不坐船的,王珺還想起上回她回到長安,因為坐船的緣故整整躺了好幾日,身體才慢慢恢復。
張了張口。
有心想再說些什么,臨來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臉,鄭重其事得同她說道“我祝你和秦王平安歸來。”
她知道表姐的性子。
表姐雖然看起來溫柔,可骨子里是有些執(zhí)拗的,她決定了的事,任誰說都沒用,更何況,她此去不為別的,而是為了她的夫君。既如此,她也不愿再多言,只愿上蒼庇佑,她和秦王可以平安歸來。
日子到了五月中旬。
自從崔靜閑離開后,王珺也就沒怎么出門,平日或是處理家中內(nèi)務,或是在那塊蕭無珩特地給她空出來的地上,蒔花弄草,日子倒也過得輕松自在。
今日是蕭無瓏的生辰。
早些時候,蕭無瓏也差人給她遞了帖子。
不過王珺懶得去。
她心里還是有些厭煩同那些貴女相處。
再說這陣子杜若有了身孕,二哥怕她頭三月胎像不穩(wěn),不肯讓她出門,王珍姐妹倒是去了,可她們平日即便是在家中都沒什么話好說,更別說是在外頭了這樣一來,她能聊得上的話自然是更加沒有了。
既然過去也是當擺設,倒不如與在家里樂得自在。
其實這陣子她收的拜帖和邀貼都不少,甚至比她以前每年收到的都要多,究其原因也只有可能是因為重光先生的緣故。
重光先生為人冷清,平日很少同外人相處,如今突然傳出他是蕭無珩的老師,那些人自然也就把心思打到了他們身上。
蕭無珩是個不好相處的,他們心里畏懼他,自然不敢多加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