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差錢的同胞來說, 和平時期的日子是非常愜意隨心的,許多人為了慶祝勝利和和平, 都真的放下手里的工作, 和家人一起到處游玩了。
陳清雪后續(xù)是要在公安廳掛職,當(dāng)宴清疏的手下,但在就職之前,被局里和隊里強制放假,日子就越發(fā)悠然閑適了。
局里和隊里給隊員們都定了全家游的票,天南地北到處的門票酒店都包圓, 讓他們輪流休假。
足足有六個月,夠全國各地走一遍的了。
陳清雪宋明月兩個人一起去的,兩人也沒什么目的地, 就是走到哪里,喜歡哪里,覺得不錯了,就停下來,恰好是四五月,海邊天氣不太熱,兩人就打算在這里避暑了。
陽光、海浪, 沙灘。
當(dāng)然是在酒店里了,陳清雪是從來沒穿過這么些清涼衣服,比較不好意思,宋明月是不樂意外面人多,就兩人在酒店里, 將近一畝地的海景莊園,足夠他們玩累了的。
藍(lán)田碧海,潮起潮落,整個人躺在還擁有太陽余溫的沙灘上,看著遠(yuǎn)處夕陽的余暉將海水染成橘黃色,天邊彩霞絢爛多姿。
陳清雪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說道,“這么漂亮,要帶長安一起來。”
宋明月就一直趴在旁邊,就覺得她現(xiàn)在的模樣格外的恬靜美好,忍了忍還是湊上前去在她唇上吻了吻,“長安長大了,清雪你不要總當(dāng)他是一個四歲的寶寶了,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生活和世界。”
宋明月理解妻子,這樣錯失的成長,流走的歲月無法彌補,也無法回頭,遺憾和抱歉必然會存在,在妻子眼里,兒子就依然還是那個四五歲大的寶寶,甚至是一兩歲,宋明月就輕聲問,“時光再來一次,清雪你會選擇在長安身邊陪伴他么”
陳清雪微怔,然后搖頭,看向遠(yuǎn)方平靜繾綣的海面,又看了看宋明月,“那你呢,明月,要是能回頭,你會和我結(jié)婚么”這么多年過去,雖然兩人一直忙,連軸轉(zhuǎn)沒個空隙,但她一點點變得更成熟,也知道了周邊真正正常的夫妻是怎么樣生活,而那就是明月一直期待的。
問這個問題就太笨了,他這樣愛她,他相信每一個深愛自己妻子的男子,都會渴望早早的就能預(yù)見妻子,一見面就是喜歡和深愛,從小就要做她的鄰居,從小就守護(hù)她,如果一切能重來,他希望是在她小小一個的時候,就遇到她,這樣她就不用吃這許多的苦了。
宋明月?lián)u頭不語,只密密的吻落在她眉間臉側(cè),他就一直希望生活像現(xiàn)在這樣,帶著她吃好吃的甜點,住舒適溫馨的房子,看最美的風(fēng)景。
他不說話,但陳清雪就懂了,摟著他的脖頸眉眼彎彎。
日子過得舒心愜意,兩人就這么在沙灘上混到了天色徹底黑下來,好似幾十年沒睡的覺一下子壓上來,陳清雪粘到枕頭就想睡,就算她想硬撐著和明月多玩一會兒都不行。
宋明月從浴室出來,陳清雪已經(jīng)窩在被子上睡著了,手里還拿著一本書。
她太累了,連同上輩子,加起來幾十年都緊繃著心神,一下放松了,所有的疲倦都涌上來了。
現(xiàn)在粉唇微啟,睡得昏天暗地,瓷白的臉上都染上了一層酣睡的薄暈,宋明月唇角彎了彎,輕輕走過去把散在床上的書冊和紙張都收好了,給她蓋好被子,自己也在她身邊躺下來,起先是覺得她睡著了可愛,看久了就忍不住想親親她,他自己不想睡,也不吵她,就輕輕在她腰上摟了摟,等她無意識就靠過來自動自覺的窩進(jìn)他懷里,就自個眉開眼笑起來,這幾個月以來都是兩人獨處,她每天也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到點吃飯,到點睡覺,都是他抱著她睡,現(xiàn)在他一躺下,她就會無意識黏過來了,這很好。
宋明月心情愉悅,唇角的笑就一直沒下去過,夢里夢外都是清雪了。
“明月醒啦”
宋明月從床上醒來,看見床邊站著滿臉驚喜個頭非常高大且年輕不少的宋軍國,呆了一呆,再看看周圍房間的布置,晃了晃腦袋覺得哪里不對,但就是想不起來,記憶都是虛幻的。
“爺爺”
宋明月喃喃喚了一聲,總覺得不該是這樣。
宋軍國看寶貝孫子還好,心里松了口氣,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這次治療很成功,你段叔說可以回家養(yǎng),爺爺就把你帶回來了。”
宋明月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看了下墻上掛著的日歷,明白過來自己是在做夢,夢到小時候了,就起來抱了一下宋軍國,“爺爺,我很想你”
宋軍國是沒見過孫子這么熱情的時候,樂得合不攏嘴,不住說好,想陪著寶貝孫子玩,但是家里電話一直響,也只好先去處理正事了,“明月你好好休息,爺爺讓你叔給你做好吃的”
宋明月看爺爺只出現(xiàn)一下就走了,長長嘆了口氣,躺回去蓋好被子,想著再睡一次就能從夢境中醒來了,只是半天睡不著,腦子里反倒是記起一串地址了。
圓山街道667號,南郊小學(xué),這一年清雪六歲
宋明月一下就從床上坐起來了,拉扯到了傷口一樣的疼痛猝不及防讓他跌回了床上,宋明月捂著創(chuàng)口蹙了蹙眉,四下看了看房間里的布置。
玩具,書籍,還有家具,什么細(xì)節(jié)都有,并且找不出一絲破綻。
但他現(xiàn)在就想找到清雪,不知道清雪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在干什么,去看看,說不定能見到她呢。
宋明月穿好衣服鞋子,下了床要出門,被段都安和警衛(wèi)員攔住,對這夢境的逼真程度又有了另外一種認(rèn)識,幾乎和現(xiàn)實一模一樣,但是他必須要去找清雪,不管發(fā)生什么,也不管這是不是真的夢境。
段都安看著面前面容精致豆丁大的小男孩,不明白一向非常聽話懂事的孩子怎么突然就變了,以前只要說靜養(yǎng)對身體好,小家伙就都不會做危險劇烈的動作了,大多時候都是安安靜靜待在自己的臥室,寫寫畫畫,之類的。
今天非得要出去,段都安手撐在膝蓋上,彎腰看住小朋友的眼睛,問,“明月你要去哪里,還帶這么多點心面包,還有錢。”
宋明月拿了很多草莓味的糖果,都裝在背包里,說實話,羸弱的身體背著這些有點吃力費勁,但這些都是要給清雪的,他就很高興,也很擔(dān)心她。
宋明月知道不爭得段都安同意,他今天別想出這個院子,他也不想鬧大,就直說了,“要去找我妻子。”
豆子這樣大一個小男孩,一本正經(jīng)地說要出去找媳婦,尤其這人還是宋明月,段都安先是訝然,看小朋友準(zhǔn)備得很充分,忍不住哈哈哈樂了起來,旁邊站著的警衛(wèi)員們也跟著笑,段都安知道這孩子有時候是非常固執(zhí)的,拿聽診器給他檢查了一下身體,又把了脈,忍笑道,“可以可以,小伙子你很有前途,不過你傷還沒好,別背這么重的書包,我?guī)湍隳茫ツ睦镎遥问彘_車送你去,你還這樣小,出去就得被人送去警察局,也坐不了車,可以不”難得一直安安靜靜乖巧聽話的小朋友這么有活力,讓宋明月調(diào)皮一次是真的不容易,段都安雖然奇怪,但心里也高興,和宋軍國知會了一聲,就打算帶著小朋友出門溜達(dá)了。
對,他都忘了,他現(xiàn)在的體型就只有七歲這么大。
兩人達(dá)成協(xié)議,段都安笑問宋明月,“拿這么點東西夠么,哈哈哈”
宋明月?lián)u頭,清雪現(xiàn)在是小孩,還沒有異能,手里好吃好玩的多了,就容易被欺負(fù)
宋明月想著就有點心焦,因為按照年份算,這時候陳爸爸已經(jīng)去世了,陳爺爺也病重過世了,清雪寄住在陳家
今天是周一,清雪應(yīng)該在學(xué)校。
車往圓山街道開,南郊小學(xué)就在街道左拐進(jìn)去的盡頭,段都安看后頭的小男孩扒拉在窗戶邊,神色認(rèn)真,眼里還帶了些急切,啞然失笑,“是在哪里認(rèn)識的小伙伴么”
說實話宋明月從小長到這么大,就沒有玩伴,他身體實在太弱了,多數(shù)時間都在病床上,磕了碰了都容易有性命之憂,親戚家的人,就算來,也不會帶小孩來,再加上宋明月性子安靜,這些年真就是孤孤單單長大的,別說女孩子了,就連小男孩,也是不太容易見到,并且結(jié)交的。
這個事情是真的解釋不清楚,宋明月?lián)u頭,“她叫陳清雪。”他想接清雪來陳家住,他知道清雪在陳家過的什么日子,光是設(shè)想一下,他的心都放在火上烤一樣,著急上火。
這還來真的了。
段都安啼笑皆非,把車停好,拿上宋明月裝滿點心水果的包,跟在宋明月后頭,無奈道,“你慢點,跑什么,還有一小時這個學(xué)校才放學(xué)我建議咱們可以先在街道上逛一逛,或者在車?yán)锏取!?
校門口都寫著,宋明月也看見了,朝段都安搖搖頭,就守在了校門口,看門的兩個保安一個是樂呵呵的青年人,一個是老頭子笑呵呵地,估計看小男孩一直往學(xué)校大門里張望,眼巴巴的覺得可愛,和和善善地笑問他,“在這等妹妹啊。”是這小孩真的長得好,眉眼精致,
段都安聽了就樂,“說是等媳婦。”
段都安說著揚了揚手里的包,“都吃的,給媳婦帶的。”哈哈哈,看他那伸長脖子等不及的模樣,還真像那么一回事。
這下連旁邊的路人都跟著笑起來了,老人家喜歡熱鬧,就都圍過來問東問西,宋明月都一一答了,他人小,偏生身體里不知道裝了個二十幾歲的魂,應(yīng)答起來就格外小大人,把一干人都逗得哈哈哈直樂的,段都安看得稀奇不已,畢竟宋明月真不是一個喜歡和人交流的小孩。
放學(xué)鈴一響,學(xué)校門口來接孩子的車和大人就多起來了,老老小小都知道要給孩子們騰地方,都散開了去。
從第一個小朋友出來起,宋明月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怕因為年幼樣貌有些不一樣,錯過清雪,但他曾經(jīng)根據(jù)清雪的模樣推畫出清雪各個年齡階段的模樣,所以他知道清雪長什么模樣。
要從一群花花綠綠嘰嘰喳喳的小同學(xué)里把人找出來,并不容易,宋明月秉著呼吸,從第一個看到最后一個,等校門口的家長和學(xué)生都漸漸少了,還是沒等到,問了十多個小朋友,有兩個說陳清雪確實是來上學(xué)了的,還在后面。
段都安覺得很驚奇,宋明月現(xiàn)在還沒去過學(xué)校,每天的行蹤都在他和宋老的眼皮子底下,每天接觸過什么人他們一清二楚,從來沒有女孩子出現(xiàn)過。
宋明月還沒出來,就聽到了一群吵吵嚷嚷的聲音,從門外就看見一個穿著藍(lán)色校服的小女孩被幾個男孩子推倒到了地上。
“寄生蟲寄生蟲。”
“野孩子野孩子。”
“別住在我家,不要回我家,回你自己家”
小孩笑嘻嘻的聲音志得意滿的,宋明月拔腿就往里面沖,跑得氣喘吁吁,把還要扔石頭扔樹葉胖小孩一把推得后退了兩三步,擋在了前面,小臉冷冰冰的,“還不快走,我讓保安來抓你們,罰站。”
“要你管”
段都安也跟著沖了進(jìn)去,小屁孩們看大人來了,鳥做獸散。
地上的小女孩要爬起來,校服很干凈,但小臉臟兮兮的,左邊有擦痕,受傷也有,眼里包著淚,卻沒有掉下來,爬起來要朝他們鞠躬,沒站穩(wěn),宋明月要去扶,但是他太小了,幾乎是直接就抱著人了。
大大的眼睛,常常的睫毛,后腦上扎著一個馬尾辮,發(fā)質(zhì)細(xì)軟,顏色偏黃,整個人骨架也小小的,段都安是醫(yī)生,看兩眼就知道這孩子大概過的不是特別好,營養(yǎng)不良這一條是真的沒跑了。
但不哭不鬧,站穩(wěn)后立刻就朝他們道謝了,車?yán)锞蛶е本认洌味及蚕虢o她處理一下,就彎腰溫聲說,“跟叔叔去外面車?yán)铮幚韨凇!?
爸爸和爺爺以前都說過,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她在學(xué)校里很安全,陳清雪雖然覺得這個叔叔不是壞人,但還是搖搖頭說,“謝謝叔叔,不用了,回家我請姑媽給我擦藥。”
成,小姑娘挺有戒心,段都安讓宋明月在這里看著,自己回車?yán)锬脰|西,順便和校門衛(wèi)打了聲招呼,老同志職業(yè)操守很強,查看了段都安的工作年紀(jì)身份證,確認(rèn)了才放人。
一來一回段都安都打電話查清楚了這小孩的身份了。
就一個剛上小學(xué)的小朋友,寄養(yǎng),常常被家里小孩欺負(fù),勉強能吃飽穿暖了,有了親生子女后,叔叔阿姨是很難分注意給一個拖油瓶的,而且這個孩子的生母還在。
就是不知道怎么和明月認(rèn)識的,沒有危險性,具體的細(xì)節(jié)也就不用深究了。
平時也都是自己一個人回家,學(xué)校里人都走光了,也沒有人來接她。
腳崴了,宋明月站在她前面,“清雪,我背你。”
陳清雪剛才看見了老師和這個叔叔說話,又因為面前的小男孩讓她直覺就不是壞人,說了聲謝謝哥哥,就往他背上靠,只是宋明月沒想到自己身體這樣弱,明明比清雪高出一個頭,但豆丁這么大的清雪壓上來,還是一下就把他壓趴在地上了。
傷口上傳來的痛感一陣一陣的,宋明月的臉色卻很紅,脹紅,羞氣羞的,忙問她摔到哪里沒有。
陳清雪是覺得有點好玩,所以也不記得腳踝上的疼了,哈哈趴在地上樂起來,眉開眼笑的。
段都安對宋明月是服氣了,小小年紀(jì)和女孩子相處起來無師自通,就這么一會兒,女孩眼里的防備都沒了,樂呵呵地就要帶宋明月去小游樂場玩。
這是陳清雪第一天來上學(xué),第一天就有了一個好朋友,這對她來說是非常開心的事,陳清雪在前面跑,招手示意后面的好朋友快點跟上她,“月月,快來這里”
南郊小學(xué)比之前上的幼兒園好,游樂場可以玩的項目挺多的,早上來報道的時候,陳清雪就發(fā)現(xiàn)了,以后每天放學(xué)她就可以在這玩,天黑再回家。
段都安想著隔壁不遠(yuǎn)就有一個超級大的公園游樂場,就提議去那邊玩,兩個小朋友都同意了。
開車更近,一腳油門的事。
小女孩大大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像夏日的向日葵,馬尾辮隨著步伐一動一動的,陽光朝氣。
原來清雪小時候也這么的活潑朝氣,宋明月光是在后面看著,就覺得開心得飛起,實在太可愛了
“來這邊,月月,我們來玩蹺蹺板”
響亮的童聲里都是興奮,顯示她對于有朋友這件事,是怎樣高興開心的心情了
宋明月喘著氣追上了,“清雪你可以叫我明月”爺爺在小事上總也會注意這些事,聽人說取一個女孩名寓意好,能讓他長壽健康,所以就給他取了明月兩個字。
比較親近的人都是這么叫的,比如爺爺爸爸,還有一些堂哥堂姐們,就會叫她雪雪,陳清雪一邊爬上蹺蹺板,一邊大聲問,“為什么”
小孩總有很多為什么,習(xí)慣刨根問底,沒想到清雪也是這樣,“因為月月是女孩的名字,我是男孩,叫明月比較有男子漢氣概。”雖然這個名字也沒好多少
也是啊,陳清雪其實不太明白,但有同伴的感覺很好,她很喜歡這個新朋友,所以不管他同她說什么,她都覺得很高興,“那我就叫你明月”
宋明月不由自主也眉開眼笑的,跟在后面的段都安看得驚奇,心血來潮還拍了視頻傳給了宋軍國,老頭要能看見寶貝孫子這樣開心,指不定多高興
宋軍國果然立刻就打電話過來了,三兩下就把今天發(fā)生的事還有小姑娘的身份性格問了個遍,只恨不得要自己過來看看鐵樹是怎么開花的。
“這孩子今天是真開心啊,從他開始懂事起,我就沒看他這么高興過。”
段都安失笑,那可不,高興興奮得像個小傻子似的,直接就成了小姑娘的跟屁蟲,鞍前馬后,以前站在最豪華的游樂場面前也沒興趣,現(xiàn)在就變成天堂了。
就是目光自始至終都在那小女孩身上,臉上的笑就沒停過,段都安笑罵了一聲,“今天說要出來找媳婦,背了一書包的甜點水果,都是女孩愛吃的,我猜這小子長大了,鐵定就是個情種老婆奴了”
“哈哈哈哈”電話那頭是宋軍國中氣十足的笑聲,笑完實在心癢癢,“我一會兒就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