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谷。
欲梅欲雪天。
香室。
地上鋪著松軟的紅線毯, 美人的纖足在其上翩翩拂香。
窗邊有兩個美人下棋,又有一個美人捧著香爐擱往東向的桌上。
桌上燃著一盞銀蓮燈,驅散深室偏壁的幽暗。
獨孤棠便坐在桌邊的一張?zhí)茨疽紊稀V灰娝L發(fā)瀉肩, 外披著一襲天碧錦袍, 直垂落在地。有一青衣美人為她編發(fā), 恰編好了一縷。她的發(fā)絲滑如油, 剛簪入的碧璽銀釵,偏斜著滑落, 無聲地墜地。
她左手握著個金黃的橙子,無意地在上面細細摩挲著拇指,指尖衣袖, 便都慢慢地沾染上了橙的清香。她的右手握著一管毫筆,正對著魏碑, 在一張淡紫的紙箋上練寫一首詩
“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又有一個桃衣美人過來, 從獨孤棠手中取了那香橙, 尋來小銀匕首破開,用梅花瓣拭去沁出的甜汁,而后纖手捏著那一彎新月般的香橙的兩角, 遞到獨孤棠的唇邊
“谷主來嘗嘗, 今年的橙子味可甜”
獨孤棠懸停筆,偏首就著吃了。
青衣美人便挽著她的發(fā),待她吃完才重新為她束發(fā)。
獨孤棠寫下兩句詩時,又有一紅衣少女抱著花瓶興沖沖地進屋來, 倚到桌邊來,咯咯嬌笑著拿紅袖把銀燭遮住,落一片袖影在那紫箋上,叫獨孤棠乍然地看不清。
獨孤棠也笑抬頭看她,問道“怎么”
紅衣少女將懷中的花瓶放到她面前,嬌聲軟語地道
“花花,好看呢”
她樣貌甜柔,淺黛雙彎,不語自笑,一對裝飾著香蕊的酒窩,總是甜甜地浮在她的笑靨上,看來真是靈動而甜美。一出口,才叫人知道是個癡兒。
那水滴狀的影青花瓶中,滿簪著紅白兩色的梅花海棠,好像一噴花泉般。叫那孤清的梅,與嬌艷的海棠,都有了一種童稚的熱烈。
獨孤棠擱筆,隨手取來一把金剪,為她裁剪枝葉,將滿瓶插花,修飾得更加美麗。
紅衣少女睜著大眼睛,靜而乖巧地凝看著。
獨孤棠問道“有沒有變得更好看”
紅衣少女點頭道“嗯”
又有一霜衣美人依偎在一張描金繪銀的屏風前,雙手張著一幅畫,一幅美男畫。她便是問柳堂堂主柳如霜。
人如其名,面若寒霜。
這時,有美人道
“憐仙來了。”
室內融融的氣氛似一下子冷寂。
柳如霜冷哼一聲,將手中畫卷扔往地上。
那畫滾攤開,正是魏靈風請丹青妙手畫就的“一枝花”的畫像。
進得屋來的憐仙瞥一眼,便立時在獨孤棠面前跪下,低聲道
“谷主”
“折花枝,恨花枝,準擬花開人共卮,開時人去時。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獨孤棠卻并未搭理她,而是對花嘆息道,“這朵花,遭了蟲蛀,可惜”
話未落,她用剪子剪下一朵玉蕊。那花朵滾落到憐仙跟前。
憐仙頭垂得更低。
一旁柳如霜冷聲道“花憐仙,你身為十二堂堂主之一,可還曾記得谷里的規(guī)矩”
憐仙道“決不能愛上任何一個男人。一入合歡谷,便終身不嫁。”
柳如霜道“今天你能為這個男人掉包畫像,以后是不是要為了他背叛谷主”
憐仙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