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從派出所出來時,手里多了一個透明塑料袋,里面全是被女民警強(qiáng)塞進(jìn)去的水果糖,滿滿一小袋子,花花綠綠。
選了顆樹莓味兒的,剝開糖紙放嘴里,楚喻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問旁邊站著的陸時,“那個同學(xué),糖,你要嗎”
他跟陸時對視,還有點怕,尾音都是虛的,總覺得比起里面蹲成一排的大花臂,眼前這位更嚇人。
風(fēng)很大,天氣悶熱得厲害,陸時心里躁,看了眼左手腕上戴著的手表,拒絕,“不要,先走了。”
“哦,好。”楚喻點點頭,習(xí)慣性地想說再見,又飛快地把話咽回來再什么見啊,再也不見才好。
等人走遠(yuǎn)連背影也看不見了,楚喻在派出所門口站了會兒,發(fā)呆,忽然記起自己來青川路的目的他的牛肉
猶豫兩秒,對自己找路的水平感到由衷失望,楚喻決定拉下面子,去旁邊的便利店買瓶水,再趁機(jī)問問路。
陸時就住在青川路,三十年前的老式樓房,外墻是灰撲撲的水泥色,樓門矮,過道狹窄,樓梯欄桿上的綠漆一塊一塊地掉,露出內(nèi)里的鐵銹,墻角還有蜘蛛結(jié)網(wǎng)。
他有點不輕不重的潔癖,回家先沖了個澡,特意把手多洗了三遍,左手臂上的傷口被水浸的發(fā)白,陸時看也沒看,懶得管。
換上干凈的白色t恤,陸時正擦頭發(fā),手機(jī)就響了。
“石頭”
電話對面,魏光磊一驚一乍,粗著嗓子,“我草他祖宗陸哥,趙家強(qiáng)那棒槌是不是帶人堵你了”
陸時“誰”
“”魏光磊跟被掐了脖子一樣,滿肚子的火噴不出來,他只好先耐著性子解釋,“就那個喜歡穿個紅褲衩,紋滿膀子的青龍,走哪兒都愛說自己是青龍幫老大的強(qiáng)哥”
陸時把人和名字對上號,“嗯,中午在街后面的巷子里堵我了。”
“真堵了”魏光磊又急了,“陸哥,我親哥欸,你沒把人打殘吧人還活著吧”
還真不是他喜歡瞎腦補(bǔ),實在是陸時才搬來青川路的時候,不少人見他初中剛畢業(yè)的年紀(jì),家里也沒個大人,走哪兒都是孤零零一個,身上穿的腳上踩的又還不便宜。
就像突然闖進(jìn)來的羊羔,全身上下寫著“我有錢我特別好欺負(fù)”,就有人起了心思。
青川路這一片挺亂,全是沒輪上拆遷的老房子,三教九流什么人都住的有。特別是到夏天,人火氣旺,后巷里聚眾斗毆、持械火拼,天天熱鬧到半夜,有時候還得提前占地方,否則人擠人施展不開。
所以起初,連著挺長一段時間,陸時幾乎天天都有架打。但到后來,整個青川路,鮮少有人敢跟陸時動手了。
眾人達(dá)成共識打不過,惹不起,這他媽哪兒是羊,明明是匹野狼
曾經(jīng)有個膽大心黑的,不信這個邪,見陸時年紀(jì)小長得好看,半夜去撬鎖,當(dāng)晚就被陸時摁樓道里把腿打殘了。那人的痛嚎聲,整條街都能聽見。
陸時扔開白毛巾,從冰箱里拿了礦泉水出來,擰開喝了兩口,“沒出事,有人報警,大家一起進(jìn)派出所了。”
魏光磊沒想到還有這一出,“然后呢”
“他們還在里面,我先出來吃飯了。”
魏光磊吁了口氣,又奇怪,“這他媽誰報的警”
青川路暗里的規(guī)矩,什么事兒拳頭解決,報警的都是孬種。
陸時話里難得多了點兒笑,回答,“一個共青團(tuán)員。”
“哈”
天上烏云黑壓壓積了一片,平地起大風(fēng),陸時走到魏光磊家的汽修店門口,喊了聲“石頭”。
魏光磊從里間扯著嗓子,“洗澡兩分鐘”
陸時嫌悶,也沒進(jìn)去,就站在門口。
周邊都是一二十年沒換過招牌的老店,陸時漫不經(jīng)心地看過去,視線突然定了一下。
對面的老楊牛肉館門口,站了個人,背影眼熟。
魏光磊穿了件運動背心走出來,見陸時盯著對面看,“我剛聽了一耳朵,陸哥,你前兩天不是幫楊叔給那什么破公眾號投了軟文打廣告嗎,沒想到還挺有用,這不,替楊叔忽悠了一個新客過來”
陸時視力不錯,看清了,確實就是下午那個共青團(tuán)員,叫楚喻的。
手上還拎著那一小塑料袋的水果糖,沒往里,就在店門口的桌子坐下。估計是有點嫌棄塑料凳上結(jié)塊兒的污漬,楚喻還挺耐心地彎腰,拿紙巾來回擦了好幾遍,才猶猶豫豫地坐下了。
收回視線,陸時看向頭發(fā)都還在滴水的魏光磊,“吃什么”
“我媽打牌前特意燉好的雞湯,說你要開學(xué)了,次次考年級第一拿獎學(xué)金,這當(dāng)學(xué)霸多辛苦啊,得補(bǔ)補(bǔ)腦還叮囑我少喝點兒,我就很失落了,這待遇是親生的嗎再有,離開學(xué)還有大半個月,這么早補(bǔ)什么補(bǔ)”